此在各大門派準備離去之時,廳口長窗外一個孩童聲音大叫:“爹爹,爹爹!”第二句聲音發悶,顯是被人按住了口。
張三豐身形一晃,已到了長窗之外,隻見一個穿著蒙古軍裝的漢子手中抱著一個八九歲的男孩。那男孩嘴巴被按,卻兀自用力掙紮,眼睛直直的看著張翠山。
張三豐見此知道那就是張翠山的兒子,怒道:“進去!”那人左足一點,抱了孩子便欲躍上屋頂,突覺肩頭一沉,身子滯重異常,雙足竟無法離地,原來張三豐悄沒聲的欺近身來,左手已輕輕搭在他的肩頭上。
那人大吃一驚,心知張三豐隻須內勁一吐,自己不死也得重傷,隻得依言走進廳去。
張無忌被那人按住了嘴巴,可是在長窗外見父親,急忙不斷掙紮,終於大聲叫了出來。
殷素素和張翠山連忙走到張無忌身邊問道:“孩兒,你有沒有你義父的下落麼?”無忌昂然道:“他便打死我,我也不。”
殷素素道:“好孩子,讓我抱抱你。”張三豐道:“將孩子交給她。”那人全身被製,隻得依言把無忌遞給了殷素素。
張無忌撲在母親懷裏,想到最近幾擔驚受怕,不由緊緊的抱著殷素素。
殷素素抱著張無忌道:“孩兒別怕,有爹爹媽媽在,沒有人能傷害你!”
張無忌見到父母,心中大定,漸漸放開殷素素,正要行走,突然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俞蓮舟急忙抱起,知他在摔倒忍住不哭道:“孩子,你哭罷!”在他胸口推拿了幾下,豈知張無忌這口氣竟轉不過來,全身冰冷,鼻孔中氣息極是微弱,俞蓮舟運力推拿,他始終不醒。
眾人見他轉眼也要死去,無不失色。張三豐伸手按在他背心“靈台穴”上,一股渾厚的內力隔衣傳送過去。
以張三豐此時的內功修為,隻要不是立時斃命氣絕之人,不論受了多重損傷,他內力一到,定當好轉,哪知他內力透進無忌體中,隻見他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身子更是顫抖不已。
張三豐伸手在他額頭一摸,觸手冰冷,宛似摸到一塊寒冰一般,一驚之下,右手又摸到他背心衣服之內,但覺他背心上一處宛似炭炙火燒,四周卻是寒冷徹骨。
若非張三豐武功已至化境,這一碰之下,隻怕也要冷得發抖,便道:“遠橋,抱孩子進來那個韃子兵呢?找找去。”
宋遠橋應聲出外,俞蓮舟曾跟那蒙古兵對掌受傷,知道大師兄也非他敵手,忙道:“我也去。”兩人並肩出廳。
張三豐押著那蒙古兵進廳之時,各大門派告辭離去,人群混雜,誰也沒留心那蒙古兵,一轉眼間,此人便走得不知去向。
張三豐撕開無忌背上衣服,隻見細皮白肉之上,清清楚楚的印著一個碧綠的五指掌印。張三豐再伸手撫摸,隻覺掌印處炙熱異常,周圍卻是冰冷,伸手摸上去時已然極不好受,無忌身受此傷,其難當可想而知。
過不多時,宋遠橋與俞蓮舟快步回廳,道:“山上已無外人。”兩人見到無忌背上奇怪的掌印,都吃了一驚。
張三豐皺眉道:“我隻道三十年前百損道人一死,這陰毒無比的玄冥神掌已然失傳,豈知世上居然還有人會這門功夫。”
宋遠橋驚道:“這娃娃受的竟是玄冥神掌麼?”他年紀最長,曾聽到過“玄冥神掌”的名稱,至於俞蓮舟等,連這路武功的名字也從未聽見過。
張三豐歎了口氣,並不回答,雙手抱著張無忌,望著張翠山,道:“翠山,翠山,你拜我為師,可是我連你的獨生愛子也保不住,我活到一百歲有甚麼用?武當派名震下又有甚麼用?”
張翠山和眾弟子盡皆大驚。各人從師以來,始終見他逍遙自在,從未聽他過如此消沉哀痛之言。
張翠山急道:“師父,無忌……無忌當真無救了麼?”張三豐雙臂橫抱無忌,在廳上東西踱步,道:“除非……除非我師覺遠大師複生,將全部九陽真經傳授於我。”
張翠山和殷素素的心都沉了下去,師父這句話,便是無忌的傷勢無法治愈了。
眾人沉默半晌。俞蓮舟道:“師父,那日弟子跟他對掌,此人掌力果然陰狠毒辣,世所罕見,弟子當場受傷。可是此刻弟子傷勢已愈,運氣用勁,尚無窒滯。”
張三豐道:“那是托了你們武當七俠大名的福。以這玄冥神掌和人對掌,若是對方內力勝過了他,掌力回激入體,施掌者不免受大禍。以後再遇上此人,可得千萬心。”
俞蓮舟應道:“是。”心下凜然:“原來那人過於持重,怕我掌力勝他,是以一上來未曾施出玄冥神掌的全力,否則我此刻多半已然性命不保。下次若再相遇,他下手便不容情了。”又想:“我身受此掌,已然如此,無忌年紀,隻怕……隻怕……”
宋遠橋道:“適才我一瞥之間,見這人五十來歲年紀,高鼻深目,似是西域人。”莫聲:“這人擄了無忌去,又送他上山來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