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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加爾各答著名的旅遊景點之一,出租車司機對前往迦梨神廟的路很熟。
可能是由於這位女客人的英語太過標準,一點兒咖喱味都沒有,甚至帶著幾分上檔次的倫敦腔,司機的語氣不自覺地對她客氣有加,而且她的神態與麵容總令他有一種……莫名的敬畏之感。
她皮膚較白,是屬於南亞高種姓人士那種特有的白——在南亞如果不清楚誰是高種姓誰是賤民,基本上通過膚色就能區別。
“美麗的女士,在這種大雨磅礴的天氣裏還要去神廟參拜,您一定是位非常虔誠的信徒,迦梨女神會保佑你的……”
前一秒他還說著恭維話,緊接著就猛踩了一下刹車,從車窗探出頭,大聲咒罵一個剛剛從車前頭跑過去的流浪漢。
“對了,您是住在第五大道麼?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以後需要用車,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他諂笑著遞過自己的名片。
“不用了,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她沒有接。
“是嗎?太遺憾了……”司機沒有收回手,依然不死心地問道:“您是要出門旅行嗎?如果要去機場,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不是我吹牛,這一片兒的出租車裏數我開車最穩了!”
這個司機真的很會拉客,她終於接過名片。
“看您的樣子,肯定去過很多國家吧?我也去過不少地方,像什麼巴黎、東京、莫斯科、紐約、開羅……我全都去過,說實話還是加爾各答最棒!您想不想看看照片?”
他又掏出手機,進入相冊,炫耀地向她展示他的那些旅遊照片,可這種低劣的PS技術隻能騙騙沒見識的小姑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用背景圖片與人像圖片合成的。
見她無動於衷,他終於訕訕地閉上嘴。
景色從車窗的倒影裏飛逝,她默默地注視著車窗外。
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直到她為朋友報仇為止,她不會再回到這座城市,所以要把這座城市的樣子記在心裏。
道路周圍隨處可見鐮刀斧頭的標誌,還有畫著馬列恩斯毛頭像的招牌被拆下來當作簡陋房舍的頂棚。
她麵露寒意——因為神靈暫時收斂了神威,就令這些無神論的流派大興其道?甚至還入侵了這座聖城?
恒河水不斷上漲的河岸邊,有人借著暴雨洗澡,還有人打了一桶水回去喝,十幾米之外是木柴堆上燒了一半的屍體,焚屍人大概沒料到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隻能尷尬地等雨停了之後再換一批幹木柴接著燒。
她舔了舔嘴唇,終日籠罩加爾各答的霧霾之中所懸浮的顆粒物,應該有不少就是屍體焚燒過程中產生的油煙與骨灰吧。
能請人在恒河邊焚燒屍體、將骨灰灑入恒河的家庭至少也是平民,真正的窮人連屍體都燒不起,死了就死了。
“女士,咱們到了,您要進去很長時間嗎?還是隨便看一下就走?我可以等會兒您。”
司機把車停在路邊。
由於暴雨,平時熙熙攘攘的迦梨神廟今天格外冷清,小商販要麼收攤了,要麼躲著避雨,遊客的影子也沒幾個,想拉到出得起車錢的返程客人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