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一路走走停停,楊秋起初覺得很詩意,望著路邊不斷變換的山川和土地,植被與河流,心意盎然。
可每停一站,都會上來一些人,本來寬敞的車廂,逐漸變得局促起來,連空氣都不新鮮了,哪還有什麼詩意可言……
過道處,洗手間裏,凡是可以容身的地方,都擠滿了拎著大編織袋的人……
B城,是這些人夢開始的地方,這趟火車,每天都滿載而去,亦會滿載而歸。
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越往關內走,方言便越多,車廂內滿是各種交談聲、嬉笑聲、嬰兒的啼哭聲……。
嘈雜之音不絕於耳,甚至蓋過了火車與軌道間的摩擦聲。
行至傍晚時分,嘈雜之聲漸歇,楊秋來得急,沒準備食物,此刻覺得腹中饑餓,更加煩躁了。
他把麵前小桌子上,其他人裝食物的袋子向右輕輕推了推,空出來個碗口大小的地方。
楊秋將右手臂曲在這塊空地上,手掌托住下巴,頭向左歪去。望向窗外連綿向後退去的山影,心裏盤算著還有多久才能到那B城。
“朋友,還沒吃飯呢吧,這個給你吃吧。”
楊秋忽然感覺對麵有人在對自己說話,連忙轉頭去瞧。
對麵一個留著平頭,身材中等,又黑又壯的小夥子,正拿著一塊麵包,對自己傻笑著,露出一排白牙,很是滑稽。
這黑臉小夥兒,是中途上來的,帶了一大包吃的,風風火火地往桌子上一堆,瞬間便把這不大的小桌占去了多半。
楊秋本對他無好感,全程不願不多看他一眼,誰料眼前之人,竟遞給自己一個麵包。
楊秋很想拒絕,但肚子實在是太餓了,眼前這冒著奶香氣味的麵包,似橡皮擦般抹去了他最後一絲倔強。
“謝……謝謝!”
楊秋顫巍巍地用雙手接過這“神聖”的麵包,放到嘴邊,大口地咀嚼了起來……
“好吃嗎,哥?”
黑臉男子滿足地笑著,問道。
“好……好吃,真好吃!”
楊秋咀嚼著口中的麵包,對著黑臉男子,傻笑著說道。
口中麵包屑飛出,噴到對麵男子的黑臉蛋上,仿佛鑲嵌在那黑夜之中的點點繁星。
二人對望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朋友一般,不拘小節,默契十足。
“你如果喜歡吃這麵包,我就很高興了。”對麵的男子依舊笑著說道。
“喜歡,當然喜歡吃,在我老家可吃不到這麼香的麵包,你看,這裏麵還有葡萄幹呢!”
楊秋興奮地撕下一塊,遞到男子麵前,興奮地說道。
男子笑得更燦爛了,用力點了點頭。
楊秋連忙把這塊滿是“寶藏”的麵包,塞進嘴裏……
酸酸甜甜的葡萄幹,與香軟的麵包在口腔中混合,真是絕妙的搭配。
“對了,兄弟,我叫楊秋,25歲,你呢?”
“哥,我叫白洪升,今年19!”
楊秋有點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黑臉健壯的漢子,竟然才這麼大點年紀。
“這麼點年紀,就一個人去B城打工了,佩服佩服!”
剛好吃完整個麵包,楊秋擦了擦嘴角殘留的麵包屑,含糊地說道。
白洪升竟未答話,臉上的笑容褪去,學著剛才楊秋的姿勢,似有心事般地望向窗外……
“洪升老弟,你……你這是咋了,哥是不是說錯話了?”
楊秋頗感自責,向前探著身子,問道。
“哥,沒有,你別多想,和你沒關係……”
白洪升沒回頭,隻是對著玻璃中楊秋的影子回答道。
“我吃了你的麵包,你也叫我一聲哥,在東北,我們便算得上是好哥們了,我看得出來,你有心事,要是不嫌棄,跟我這個當哥哥的說說吧!”
楊秋一時豪氣上湧,拍著胸脯說道。
尋思了半晌,白洪升終於轉過頭來說道:
“這麵包是我做的。”
雖是輕描淡寫的幾句,但此時他的眼中卻熠熠發光,頗為自豪。
“真的嗎,這麵包實在是好吃,你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