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戎輕輕笑了下,闔上眼簾。芸娘,她將陪伴的人,她往後的阿娘,原來是個清貴刻進骨子裏的人……
見朝戎閉眼,韓生也不打擾,到門外拿了本醫書回屋靜坐。
“長纓?長纓?!”不知過了多久,女人的呼喚聲將朝戎拉回現實。
意識回籠,朝戎睜開眼,對上一張神情焦灼的麵孔——芸娘。
“長纓,你怎麼了?可是有哪裏不舒服?”芸娘坐到床邊,將朝戎扶起,讓她靠著自己。
“沒,我剛才就是睡著了。”朝戎身體瞬間僵硬,對芸娘的肢體接觸很是不適應。
對於慕長纓來,芸娘是她的至親,但對朝戎來,芸娘不過是個存在她記憶裏最熟悉的陌生人,所以她從內心深處抗拒芸娘太過親昵的觸碰。
“沒事就好。”芸娘察覺到懷中人的異常,卻沒在意,隻當朝戎是受了傷不方便而已。
芸娘拿過枕頭墊在朝戎腰後,讓她靠在床頭,隨即端起床邊桌上的碗筷,夾了一筷子素麵吹涼,再遞到她嘴邊:“長纓,這是阿娘給你煮的長壽麵,心燙。”
朝戎垂眸,看著眼底那碗清湯素麵,心緒微亂。今三月三,是慕長纓的生日,也是慕長纓的忌日,是她的忌日,也是她的生日……
“長纓?”芸娘見朝戎發呆,輕喚道。
“啊,好。”朝戎抬眸,就著芸娘的手把麵含進嘴裏,熱而不燙,暖進了心裏。四歲之後,就再沒有人真心為她慶賀過生日,那些虛情假意的人,每年就隻是想著怎樣借給她過生日之名撈一筆保險金。
“謝謝。”朝戎習慣性地道謝,這一舉動卻驚著了屋裏其他人。
芸娘扭頭和韓生相視一眼,後者搖搖頭,沒有什麼。
慕長纓從來不會對家裏人道謝,可剛才她卻做了。
芸娘擰緊的眉頭就沒鬆開過,依舊將慕長纓的異常歸結於摔壞了腦子。
殊不知,不是慕長纓腦子有問題,而是主宰這副軀殼的靈魂,已經在旁人不知情的狀況下換成了朝戎。
“阿……阿娘,我自己來。”朝戎趁芸娘和韓生眼神交流,迅速奪過芸娘手裏的碗筷。雖然她不反感這樣的喂飯行為,但是再這樣喂下去,這碗麵恐怕得吃到明。
“哎!”芸娘被搶得措手不及,正要什麼,卻對上朝戎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張了張嘴,終是把手收了回去。
在芸娘憐愛的目光下,朝戎渾身不自在地快速幹完了一碗麵條,剛把碗筷放回原處,一張巾帕就覆在了唇邊,細細擦幹淨嘴巴周圍油漬。
朝戎微愣,握拳克製住不適,眼簾微垂,僵著身子任由芸娘幫她把嘴邊的東西擦幹淨。
“……阿娘,我睡覺了。”芸娘剛放下手,朝戎就迅速鑽回了被窩假眠,似乎閉上眼就能將外界隔絕。
芸娘對她的舉動雖心存疑惑,但並未深究,隻無聲輕歎,收拾了碗筷出了房門……
此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