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未成眠,剛過寅時,禦好便醒了,躺在紅豔豔得軟榻上,一時竟有些恍然,不知身在何處?一直等到卯時,會意才領了一眾奴仆進來為她梳洗。
禦好有意避開那些不相識的仆人眸中的驚疑同情之色,隻做尋常梳洗打扮。這時,一個看似十三四歲的小丫頭顫顫巍巍的捧了一盒青鹽上來,跪首道:“帝姬請漱口。”
禦好看了她一眼,小丫頭模樣倒還算清秀,年紀也還尚小,雖是有些膽小,卻也合她的心意,遂良善的勾起唇角,微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元兒,秦管家派奴婢伺候帝姬。”小丫頭不敢相信堂堂帝姬竟然會衝自己笑,而且還這麼溫柔,不禁惶恐。
“嗯。”君禦好淡然的應了一聲,接過會意遞上的錦帕拭幹手,回頭道,“既是秦管家派來的,以後隻需認真做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謝帝姬。”
禦好點了點頭,接過她手中的青鹽,漱了漱口,正欲坐下梳妝,但聽窗外傳來知心的聲音:“你們不能進去,帝姬有吩咐概不見客。”
“喲,這帝姬倒是矜貴啊,我們衛彰侯夫人來拜見,她也不見,也不看看……”
“妹妹,不準胡說。”一個柔和似水的聲音打斷了先前那個高傲的聲音,“帝姬身份高貴,我等不可無禮。”
一聽便知這個聲音的主人定是個穩重的人,想來定是衛彰侯夫人無疑,禦好心中暗忖,來的好早啊!她輕勾唇角,露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笑意,吩咐道:“元兒,你先下去替衛彰侯夫人看茶會意,你替我更衣。”
“帝姬,衛彰侯夫人此來,定不簡單。”會意邊說,清秀的眉緊緊皺著,琥珀色的眸中有著一絲憂慮之色。
“我知道。”禦好頷首,見會意拿了一條煙霞色的撲蝶長裙過來,忙伸手阻止:“換件妃色的來。”她素來不喜豔麗的顏色,更何況如今她是妾,她是妻,她並不願多生事端。
“帝姬--”會意心有不甘,帝姬下嫁衛彰侯為妾已是萬分委屈了,如今卻連著裝都要讓人。但她畢竟是跟隨禦好多年的人,自然知道禦好的秉性,於是,在櫃子裏挑了一件妃色的長裙替她換上。
禦好見這裙裳式樣簡約,隻在裙邊繡了幾朵淡雅的黃梅,卻也雅然,遂開解道:“會意你記著,我想要的定會奪來,但若不是我的,我也不願強取,我再不願受這求不得之苦,你可明白?”
“奴婢明白。”是求不得嗎?憑帝姬的家世容貌,世上還有她求不得的嗎?
禦好雅然一笑,撫了撫鬢角,慢步移向外間,剛一跨入門檻,便聽一陣衩環叮鐺之聲。
“臣婦率眾姐妹叩見帝姬,帝姬萬福。”說話的是一個身形優雅的女子,還看清她的容貌,她已頷首向她跪了下去。身後還有三四個衣著鮮亮的女子,或貞靜嫻雅,或冷豔翩然,或楚楚動人,也一徑向她行禮。
這倒真是禦好未曾料到的場景,原來蕭權不僅有妻室還有了好幾房妾室,看著這一地的美麗女子,禦好努力平靜煩亂的心緒,開口道:“會意知心,快扶各位夫人起來吧。”
“謝帝姬。”眾人抬頭,卻見主位之上的女子,不僅容貌出眾,而且姿態從容翩然,無形間流露出皇家的高貴氣質,眾人一時間都噤了聲,不敢開口。
禦好眼角淡淡的瞥過眾人,最後落在了衛彰侯夫人身上,隻見她神色淡雅嫻靜,五官平整,薄唇緊緊的抿著,這般容貌至多也就算得上清秀,遠不及其他妾室的美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疑惑?蕭權便是這樣的眼光嗎?
但此時絕不是思慮這些的時候,心神一凝,冷然開口道:“知心,跪下。”
知心聽到主子的吩咐,先是一愣,看了一眼一旁的會意,見會意暗暗點頭,終是撇著嘴跪了下來。
“向夫人賠罪。”禦好揚眉瞥過眾人,冷冷的開口道。立刻引來一室的驚訝神色,不止知心,眾人也是不解,這個帝姬看似貞靜溫和的模樣,說出的話卻莫名的令人心中惶恐,難道這便是皇家的氣度嗎?
“帝姬,知心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向她賠罪。”她跟隨帝姬多年,名義上雖是主仆,帝姬卻常以姐妹相待,她不明白帝姬今日是怎了?
看著知心滿臉的不解和委屈,禦好不由得歎了口氣,如今自己是寄人籬下,縱然身份高貴,卻是新來的,自是要謙遜一點,知心卻全然不懂這些深宅大院的相處知道。
禦好俯身對著委屈無比的知心,一字一句清晰的道:“你這句話便是犯了兩個錯,其一,我如今已不是南朝帝姬,出嫁從夫,你該喚我一聲側夫人,其二,坐在你麵前的是衛彰侯夫人,你該用敬語才是,這點規矩都不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