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的極早,從禦花園回來後,禦好在榻上躺了一下午,到了戌時末刻入睡時反倒睡不著了,心中總是隱隱的感到不安。
自從看了從蕭權房中拿來的信箋後,聰慧如禦好,已經有了一絲了然,自己也許真的被蕭權利用了,今時今日的一切原就是蕭權計劃好的,自己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罷了,利用她對母妃的孝順,借她之手將假消息傳給皇叔,讓皇叔以為他會在十八日出兵,屆時他便提前攻進皇宮,打皇叔一個措手不及。
可是即使是猜到了這樣的可能性,禦好也是不願意相信,他的溫情關切難道真的是裝的嗎?
心裏煩亂不已,無心睡眠,禦好隨意披了一件淡青色的銀線繡蓮花披風,踱步到了扶贏閣的外麵,斜倚在欄杆上,遙望天際,今晚的月兒正圓,柔和的月光下,花香浮動,甚是宜人舒適。
小福子方才來報玉佩已經交到了蕭權手中,如若蕭權原計劃當真是十八起事,那麼今晚定會平安無事。倘若他真是利用自己向皇叔謊報了消息,那麼他起兵的時間--唯有今晚。
恩師曾教過自己推算卦理,禦好卜了一卦,卦文顯示“六月十五宜刀兵”,恩師曾說過,越是欲成大事者,越是忌諱相信這些宜忌,更何況蕭權起兵的目的是幫太子哥哥得到天下!
房內更漏聲滴答響過,禦好抬眸望向含元殿的方向,微斂長長的如蝶翼般的長睫毛,一遍遍的回想皇宮路線,大軍進宮首先要攻占的地方便是含元殿,而要攻占含元殿勢必要路過承天門,屆時承天門上的警鍾定會響起。
夜愈是寂靜,禦好愈發覺得心亂如麻,仿若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寂靜。
時間緩緩流逝,禦好心裏一點點的沉淪下去,不安越演越烈,正因為如此,當喊殺聲真的傳來之時,禦好一時竟以為是幻聽,直到承天門上的警鍾“咚咚”響起時,禦好才知道一切真的來了……
蕭權側室李采薇的父親李闊天是禁衛軍統領,此次若是蕭權領兵,肯定是如入無人之境,喊殺聲在慢慢的靠近,禦好的心卻沉入無底深淵。僅僅三年時光,她便又一次看到了大火焚盡萬千琉璃宮闕,她不懂帝王霸業,亦不想懂,卻次次深陷囹圄!
小腹隱隱有些墜痛,禦好卻不以為意,和心中的疼痛比來,一切又算得了什麼呢?蕭權啊蕭權!你可知道我根本沒有將那張信箋交給皇叔,可是卻有人早已錯將你的假消息告訴了皇叔,你會不會以為一切都是我所為?你還能信我嗎?
“屬下叩見使主。”身後突然有一群黑影迅疾的閃進扶贏閣外的高牆,齊齊的跪在了禦好的身後。
聞聲,禦好身形一震,緩緩的轉身,冷靜的凝視著跪了一地的黑衣人,待望到為首的沈逐驚時,心中已是了然:“各位暗使大人請起吧。”
這群一直奉父皇之命歸自己調度的暗使終於出現了,來的倒真是時候!
沈逐驚一襲黑袍麵覆黒巾,一雙桃花眼露在外麵,眸心深處全是凝重之色:“帝姬,承天門,玉華門,含元殿已經落入沂南王之手,屬下等人保護帝姬離開。”
“領兵的是何人?”禦好仍心有不甘的問。
“蕭權。”沈逐驚的聲音原是極好聽的那種,此刻聽在她耳中卻猶如地獄之音,令她不寒而栗。
沉吟半刻後,禦好勉強壓住心中慌亂,俯身向麵前的暗使俯身作揖道:“各位暗使大人,禦好今日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各位大人助禦好一臂之力。”
“唯使主之命是從。”眾人齊聲道,皆是一副恭敬順從的模樣。
“我要你們立刻埋伏在宣政殿四側,必要時助蕭權一臂之力。”宣政殿是整座皇城最重要的政治中心,皇叔即使事前沒有準備,此刻卻也會誓死守衛宣政殿,想要一舉攻下整座皇宮恐非易事。
“帝姬--”沈逐驚猛的抬起頭,顯然沒料到她的決定,眸中有些驚喜,一時也顧不得禮數,一把拉過她的手臂,問,“你此話當真?”
“沂南王此舉若是敗了,禦好必定落入皇叔手中了,逐驚,我不管你對蕭權是什麼感情,但我想我們此刻的心境是相同的,是嗎?我希望你能保全他。”事到臨頭,禦好才發現自己根本放不下蕭權,難道自己真的愛上他了嗎?
“屬下遵命。”沈逐驚退後半步,深深做了一個揖,眸底一片深沉的墨靄。
沈逐驚剛剛離去,知心便急急的跑來,謹慎的稟報道:“帝姬,皇後娘娘來了。”
禦好冷眉一揚:“皇後?她來做什麼?”
“奴婢也不知道,隻是皇後帶了很多宮裏素日裏狠厲的嬤嬤來,帝姬你要小心啊。”知心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說。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禦好寬袖一甩,轉身往扶贏閣內走,心內難以抑製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