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依然沒有清醒,完全就是在自言自語。
“沒有仙,沒有凡,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我不如你,不是我不能如你,而是我病了,還沒治好,等我治好了,我就是你!”
“其實何止人類,至少目前已經證明,妖獸也有靈魂,比如小木。修行就是在治這種病!而修妖,也是在治這種病,小木成為妖修,也是在治這種病。”
“可是如果神魂受創了,怎麼治?我從來都治不好神魂受創的生靈,這是我最苦惱的一件事。然而世間高階修士和高階妖獸們,恰恰最擅長的,就是攻擊神魂。”
夏木深深地低下自己的頭顱,將雙手插進濃密的頭發裏,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的狀態中。
“我懷疑我這套理論,本身就有致命缺陷,甚至一開始就走錯方向了,現在能醫治別人的手段,不過是誤打誤撞。”
“甚至真正能治療病症的,根本不是什麼壓迫或禁錮神魂,而是這個被稱之為炁,連莫恨天都搞不清是什麼的東西在發揮特效,而我隻是貪了它的功,然後得出一套自以為是的結論……”
於慧聽得此言,不由一怔,她不明白,為什麼夏木會直呼其師名諱。
然而夏木根本沒有意識到他自然流露的,對莫恨天的厭憎,依然陷在對自己醫道的懷疑中,甚至越來越偏離本意。
“……我仔細回憶了下,發現支撐我醫術精進的,恰恰是在我能運用炁之後。在這之前,我依然還是用的尋常處方,包括我給你治病,給師姐治病,給上官師姐治病,還有其他女道友……”
“還包括妖獸。我常說我擅長給妖獸診治,其實還是尋常馭獸師使用的手法,隻不過我對生命構造了解要比一般人更深刻些,處方著力點更精準。但是疑難雜症,還是得炁來幫忙。”
“可是炁對狼族而言,就是劇毒,他們犯病了,我也抓瞎了。”
“好了,所謂禁錮神魂,所謂靈魂層次平等,其實是我幻想出來的,我隻是……隻是希望這個世界,變成這個樣子而已。不求絕對公平,隻求靈魂平等。”
“我不是想當救世主,而是想盡我所能,想告訴那些因為我和師姐而遭受不公待遇的人,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了,或者發生了,也無需完全絕望。我希望所有努力奮鬥的人,都能有所回報。”
“尤其是我看到三九,他曾經是那麼那麼努力上進的人,他努力了整整九十年,結果還是煉氣巔峰。像他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因為資質決定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趕不上成天打鬧玩耍的師姐的修行進度。”
“我覺得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這種宿命論的風氣,在修真界由來已久。我討厭這種風氣,想要改變它,立誌去尋找另外一條治療死亡之病的道路。我太自大了,以為找到了,其實不過是幻覺罷了……”
夏木突然熱淚盈眶,悲意之深,無法形容,如果從深層次去剖析他此時的心態,其實已接近信念崩塌。
他帶著贖罪的心態在探尋醫道,難免會急於求成,以為自己找到了探索方向。
如今卻發現,自己好像走錯了,他救不了那麼多人,贖不了自己的罪,這種自我否定如果持續下去,不用妖獸來收拾他,他自己都會發瘋。
歸根到底,其實是他的憤怒,壓抑得太久太多,遭受的不平等待遇,也太多太多。
他的內心憋著一股怒火,一股要衝著莫恨天盡情發泄的怒火。
可是莫恨天是誰?是看不到盡頭的天,是發自內心的絕望!
幸好有於慧在,將他及時從絕望深淵裏重新拽了出來。
此時的於慧,早已不再糾結於所謂師姐,她看出了夏木的不對勁,連忙衝上前去,緊緊摟住他:“師弟啊,那麼多病例驗證著你的理論正確性,所以不要懷疑,等出去了,我找師父幫你分析分析,就算錯了也沒關係,你還這麼年輕,有的是機會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