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還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轉眼天又要黑。要是在往常,天黑他到不覺得有什麼,黃昏的時候有蘭漓做好的飯菜,有炊煙嫋嫋,有流瑾的酒和徨澈的淡然……
可今日的黃昏,夕陽如火,霞光似錦,卻生出了無限的惶恐……
“墨染……”流瑾遞給墨染一壇酒。
“百千輪回的宿命,還是逃不過此間離別傷。”墨染歎了口氣,接過酒,沒喝。
“回去,為時不晚。”流瑾道。
“這一步,逃不過,回去還是得再回來的。”墨染搖頭,很堅決的道“當年徨澈不也是一樣過來了,就讓這劫到這裏為止吧。”
“你可真的舍得?”流瑾自是知曉墨染是有多愛蘭漓,他們不說,但言語間他人都能感受得到,他們怕卻又在相互安慰對方,難過也在堅持著。其實他們不來這裏也無妨,在朱雀神域或是無虛住著,六界之大,敢打蘭漓主意的也沒幾個人,這種苦,大可不必。
“神魔之血是永世流傳的,她說不想讓後代也收到這種折磨……所以我就陪著她。”墨染的解釋很簡單。
“不明白,但有一天或許能明白……”流瑾看著夕陽慢慢的落下,徒留天邊微紅一片,暖暖的像是某個女子的笑靨。
“瑾,若是中間出現了什麼偏差,先救蘭漓吧。”墨染打開了酒壇,“我無父無母,倒也沒什麼大的念想,但她是師傅的孫女,夢家就剩她一個了,師傅老了,也該有個人照顧著,到時候記得讓她去看一下我祖母,祖母她老人家為竹家守了幾十年的祠堂了,我怕不能活著跟她說話了,讓蘭漓去看看也好……”
“墨染!”流瑾從沒覺得墨染這樣囉嗦過,絮絮叨叨的在說著身後事,可人還活著呢!
“別打斷我,蘭漓跟著鳳凰長老去了,我哪裏知道會怎樣……要是明早我醒過來,你就忘了這番話,可若明早我醒不過來,這便是遺言了,還是有些價值的。”
“你若醒不過來,清明的時候我們是不會去看你的。”徨澈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爬上了屋頂,坐在墨染的另一邊。
“大長老可真狠心……”墨染歎道。
“本尊一向狠心,不然這漫漫歲月如何度過?”徨澈倒是淡然。
“在下佩服!”墨染打趣道。
“時間也差不多了,墨染,可曾想好?”徨澈正色道。
“把酒留著就行。”墨染點頭。
“行,那走吧,他們準備好了。”徨澈起身。
“走吧。”墨染跟著起身。
遠處,天邊的最後一絲晚霞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夜朗星稀,流螢點點。
梧桐林裏帳起了遮天的白紗,青銅鼎下火光明亮,青銅鼎上美人如畫,似假非真。蘭漓躺在青銅鼎上,竟然又是紅黑相間的衣服,一如當夜魔界的血花祭祀,讓人看著就心疼。
“竹公子,請靜候一會兒。”依舞把所有無關的人都隔在了梧桐林外麵,所以墨染和流瑾都未進來。
“那在下可否與……”墨染的話隻說到一半,依舞就點頭同意了,順道寬慰了墨染幾句,來去也都是叫他們不要太過擔心之類的話語。
蘭漓又一次躺在這種地方,上次是黑色,代表著死亡。這次是白色,全是白色,代表著不知是死亡還是新生。
“害怕嗎?”墨染坐在鼎的邊緣,俯身親親蘭漓的額頭。
“不怕亦不悔。”蘭漓睜開眼睛,笑笑,“夫君呢?”
“與子成說。”墨染也笑了。
“明日之後,帶我去看無虛的日出吧。”蘭漓眨眨眼睛,“私下聽大長老說過,無虛的日出很美,或者是去無底深淵看看蘭若掌門也好。”
“那在下呢?”墨染用手描摹著蘭漓的臉型,“夫人把在下放在何方,為何不見夫人有提到在下?”
“放在了心裏,生生世世念著,不敢忘,不會往。”蘭漓握住了墨染的手。
“在下亦是。”墨染道,“在下還記得,與夫人約定好了要去人界尋找蘭意姐的。”
“嗯,記得。”蘭漓微微點頭。
“在魔界的時候,夫人可曾想過在下?”墨染在尋找著話題。
“若是說未曾呢?”蘭漓反問。
“那在下會傷心的,在下可是日日想著夫人呢。”墨染歎氣。
“那可真巧,咱們一樣了,日日想著。”蘭漓道,“那日路過夫君身邊的時候,便認出了夫君,但奈何隻能在心裏打個招呼。”
“那日夫人很美,但不是在下喜歡的,看得在下心直疼。”墨染回憶道,“若不是大長老拉住了在下,在下怕是要鬧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