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你醒了…”上官雲瑤一睜開雙眼看到的,就是江懷玉那張熟悉而又焦急的臉龐。
“懷玉…我這是怎麼了…”上官雲瑤硬撐著身子想坐起來,
江懷玉拿了枕頭墊著道:“你沒事,就是受了點風寒…”
上官雲瑤聽出來江懷玉言語的異樣,他喉嚨裏有明顯的哽咽和沙啞,他在撒謊。
但上官雲瑤沒有拆穿,笑著道:“可能是最近幾日胃口不好,沒怎麼吃東西,再加上氣濕寒,才引病入身。”
江懷玉挪了挪被子,將上官雲瑤蓋的更嚴實。
“我聽近日城中發現多例急性傳染病患者,這種病會不會在整個鳳翔蔓延啊?”上官雲瑤問道,
江懷玉眼神躲閃不及,胡亂答道:“有這事?我不曾知曉。”
“懷玉…”
“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熬藥…”江懷玉慌張地逃出,在門口長長的閉目哀歎、眼角微潤。
連水山莊自昨日起就已經封鎖莊門,不與外界有任何接觸。“血熱”這種急性傳染疾病已經席卷了整個鳳翔府,鳳翔城內百業凋敝、哀鴻遍野,所有的藥鋪都被洗劫一空,有藥預防的人家緊閉門窗,不敢外出;無藥救治的流民,就隻能倒在路邊呻吟等死。而要救那些感染“血熱”的病人,唯一的方法就是清除病人血液中的毒素,隻是這世上還沒有這種奇藥。
江懷玉把自己關在書房,日夜研讀《傷寒雜病論》、《千金方》《神農本草經》,可是他翻遍這些醫學著作也沒找到類似的病症以及治療之法,他掀翻書桌、倒在地上,看著滿屋紛亂的書頁,絕望地流下眼淚。
上官雲瑤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江懷玉心急如焚,城外大軍壓境,外出尋醫亦不能實現,急火攻心的江懷玉,額上中間的青發竟然變成了白色,相貌音色也改變了許多。
他頓頓坐在床塌前喂著上官雲瑤喝藥進食,溫柔開朗的開導著上官雲瑤,再過幾日病就會好了…其實上官雲瑤心裏已經知道,自己感染了“血熱”病,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她趁著江懷玉前去協助城樓布防,起身令丫鬟春香沐浴更衣、梳妝打扮,畫眉畫眼胭脂粉,朱唇皓齒鏡中顏。
“扶我去後院看看我的孩子們…”,春香攙扶著上官雲瑤慢慢地走到後院花園,算起來江平江峰也有十二三歲了吧,江妍江媛兩姐妹也有十來歲了,最淘氣的江川,今年也滿了八歲了,她遠遠地看著在花園內無憂無慮玩耍的孩子們,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她多麼想過去抱一抱他/她們啊,跟他們再話,在她懷裏再撒撒嬌,但是她不能,她是病原體,她會傳染給孩子的,她隻能經常這樣在遠處看看他們。她想著孩子們這麼多沒有見母親了,應該哭了很多次吧,好在孩童沒什麼注意力容易分散,可是她自己每時每刻都在想孩子們啊,這份苦,她自己最清楚。
她捂著嘴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她的身體機能越來越差,她能感受到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不起,她倚坐在床上連夜織衣物,手上已被磨出水泡,但上官雲瑤執意不停歇,她想在生命最後的一刻給孩子們織些過冬穿的衣物,也給孩子們留個念想,可憐下父母心。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宗主,夫人請你去一趟南山居。“春香哭哭啼啼地向江懷玉道,
江懷玉放下手中的醫經,擺了擺手示意春香退下。他掩麵而泣,哭得像一個丟掉了最喜歡的玩偶的孩子,他知道,最難的一刻還是來了。
“夫人,你找我?”江懷玉故作笑臉,很勉強地擠出一絲笑意。
“來,你坐。”上官雲瑤示意江懷玉坐在茶桌對麵,雙手顫巍的為江懷玉泡茶。
“江郎最是喜歡雲瑤泡製的新茶,總是誇讚我的茶藝下無雙,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還是一個手裏持著劍的俠女,夢想著能行俠仗義、浪跡涯,直到遇見了你…”上官雲瑤有些嬌羞,倒了兩杯茶,一杯推給了江懷玉,一杯留給了自己。
“直到遇見了你,我的夢想就變了,我沒有遺憾不能執劍走涯,也沒有遺憾不能行俠仗義,因為江郎你做的事遠比這些更有意義,我跟著你就好像自己也做了這些讓人蕩氣回腸的壯舉,這一杯,我以茶代酒,敬你。”上官雲瑤端起茶杯,舉過眉間,對著江懷玉嫣然一笑,喝下滾燙的熱茶。
上官雲瑤又端起茶壺,倒滿了江懷玉和自己的茶杯,道:“這第二杯,敬我的父親,他威風了一輩子,是位真英雄!”完倒了一地,以示恭敬。
“這最後一杯…”上官雲瑤眼淚婆娑,“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孩子們,你要答應我,好好的活下去,好好照顧孩子們長大成人,雲瑤拜托夫君了…”
“你不會死,我會救你,我一定能救你的…”江懷玉一瞬間便亂了方寸。
上官雲瑤抓起他的手,溫柔地道:“江郎,你冷靜一點,冷靜…你可以再抱抱我嗎?”
江懷玉淚眼朦朧,已看不清上官雲瑤臉上表露出來的劇烈疼痛,他胡亂地擦了擦眼睛,走到上官雲瑤的身旁,輕擁著她抱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