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夏永遠多雨。
夏晚睡足了一個長午覺醒來時,最先聽到的便是窗外劈裏啪啦的雨聲。
倘若是平時,她一定會選擇裹上被子繼續睡,睡到夜裏餓了再,然而今卻不行。
她揉了揉臉,翻身下床,推開洗漱間的玻璃門,往自己臉上潑了一捧冷水。
待瞌睡感徹底消失無蹤後,她才深吸一口氣開始洗臉。
與此同時,外間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夏晚隻好放下已經擠了一半的潔麵乳,先出去接這個電話。
來電的是她留學時期的室友兼閨蜜阮凝嫣,也是地道港城人士,所以雙雙回國之後,關係反倒比幾見不到一麵的室友時期更親近了。
“晚晚!”和聽上去淑女而優雅的名字不一樣,阮凝嫣其實是個開朗外向的急性子,“今晚有沒有空?有個朋友開了個酒吧,找人暖場呢,來嗎?”
“我今晚有事。”夏晚頓了頓,“真有事,沒騙你。”
“什麼事啊?”阮凝嫣問,“不會又是給你侄女講故事吧?”
聽到閨蜜後半句,夏晚不由得笑了起來,上個月阮凝嫣找了她三次,有兩次她都被家裏的祖宗纏得無法脫身,隻能拒絕。
但這一次阮凝嫣猜錯了。
“不是,我今晚要去參加同學聚會。”夏晚,“高中同學聚會,周三我不是了嗎,我去幼兒園接我侄女回家,結果碰上了我高中時候的班長。”
阮凝嫣覺得很奇怪:“你不是很多年沒和高中同學聯係過了嗎,怎麼忽然就決定去同學聚會了?”
夏晚:“閑著也是閑著啊,而且我媽總勸我多交點朋友。”
閨蜜有約在先,阮凝嫣也不願為難,那行吧,咱倆下次再約。
“不過你媽的擔心也不無道理,你回國之後真的過得跟尼姑似的,街也不逛,妝也不化。”掛上電話之前,阮凝嫣吐槽了她一句。
“我的工作不允許我化妝啊。”夏晚無奈。
“知道了知道了,化妝品可能會對文物造成損傷,在你們文物修複這行是大忌。”阮凝嫣學著她的語氣念了一遍,而後又長歎一聲道,“行了,那我不煩你了,我也要出門了,下次約。”
夏晚應了好才掛上電話,再一看手機鎖屏顯示的時間,忙跑回洗漱間。
好在變成社畜之後,她打理自己的效率猛增,十分鍾不到,她就完成了洗臉護膚換衣服的全過程下了樓。
一樓客廳裏,她那纏人的侄女夏千淩正與她媽媽一起搭積木,看到她下樓來,瞬間就把手裏的木塊一扔,朝她跑來。
“姑姑!”夏千淩是真的特別粘她,“你睡醒啦,奶奶晚上爺爺會回來吃飯!”
夏晚的父親平時工作很忙,幾乎很少在家吃飯,難得回家一趟,自然全家都很高興。
可惜夏晚今晚有約。
她拍了拍侄女的腦袋,轉向她媽媽,道:“我晚上同學聚會,前就約好了。”
“同學?”
“高中同學。”
“別玩太晚。”和她想象中一樣,對於她出門社交這件事,她媽媽還是挺樂見其成的,最終也隻簡單囑咐了這麼一句。
夏晚抿唇應下,又彎腰親了因為她不在家吃晚飯而撅起嘴的夏千淩一口,道:“哎呀,我們公主不要不高興啦,姑姑給你帶蛋糕回來好不好?”
“那你不能忘記哦?”
“當然啦,姑姑跟你拉勾。”
姑娘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稍哄了幾句,麵色就放晴了。
夏晚哄完,也鬆了一口氣。
傍晚七點,她準時驅車抵達同學聚會的地點。
下午來勢洶洶的雷陣雨恰好走到尾聲,遠方的空看上去甚至比她出門時要亮一些。
她下了車,把鑰匙交給酒店門口代泊車的侍應,問清包廂位置準備上樓。
晚餐時間電梯使用難免緊張,夏晚在電梯口等了快五分鍾都沒等到哪怕一部電梯下到一樓來,有點不耐煩。
就在她猶豫著不然走樓梯時,她瞥到了一個闊別多年的身影。
那人正穿過金色的酒店大堂,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和周圍來來往往的衣香鬢影西裝革履不一樣的是,他穿得極為隨性——或者得更準確一點,穿得相當不修邊幅。
寬大而不合身的格子襯衫,灰白的運動褲,甚至是略顯厭世的譏誚神情,都和夏晚記憶裏一模一樣。
有那麼一瞬間,夏晚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她逼仄又窒息的高中生涯。
而就在她因此怔住的當口,被她默聲詛咒了好幾遍的電梯終於落到了一樓,發出叮的一聲。
她堪堪回神,匆忙收回目光,低下頭往電梯裏走,連裏麵的人還沒全出來都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