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這種聲音,半夜裏傳出來,嚶嚶泣泣,吵得我心頭煩得很。
照理,永巷隔著幾層的宮牆,再到椒房殿,是沒有生息的。可是,隱隱約約似乎總纏繞著我。
我起身,推開門。
外麵的就是一塊黑布,將我頭頂的空遮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沒有丁點兒星光。
我終於忍不住,披了衣裳,命宜兒掌療,便往永巷這邊走去。
去永巷的路,很遠,很長。沒有宮燈,隻有宜兒和我。
宜兒平日裏膽子不,獨怕黑。
我便自己拿療過來,笑道,來,往我身後。她也毫不猶豫地,輕抿嘴角,閃到了我後麵,輕輕托著我的衣袖。
我覺得這條路太陰冷了,就讓宜兒哼幾首曲子來解悶。
她便唱了起來,“碧波湖上采芙蓉,人影隨波動,涼露沾衣翠綃重。月明中,畫船不載淩波夢······”她聲音細細的,很柔軟,像那湖裏的水。
而我的思緒因此無可遏製的再一次回到了許久許久以前,那淩波湖上,有良生,有清愁。
我忽幽幽問道,“宜兒覺得她可憐嗎?”
我並不需要她的回答,我知道她在我的身後一定搖頭了。
關在永巷裏,整夜裏哀唱的是樂揚。
樂揚舞技冠絕下,擁有絕美的容顏,多年來,隻她未曾變過。
我們把心交給了同一個男人,患難時,也曾互相扶持,待下安定後,不用奔波,不用受苦的時候,就開始爭得頭破血流了。
我作為一國之後,本應有氣度和擔當。隻是,有些東西我可以舍棄;而有些東西我一步也不能退讓。
摧毀了我最珍視的一切,才是她最大的過錯。
重山總歸不忍,問我,能不能原諒她。
我隻回答,“犯了錯就要認罰。這是你教我的。”
重山仍在病中,我不想動手,是要給他留最後一點清淨。
想起重山,和我們走過的一生,我有些疲憊。我們之間,經曆了一切,從陌生到熟悉,從熟悉到依賴,從依賴到相知,從相知到相愛,又從相愛到相疑,差一分,便要相忘了。
伴著宜兒唱的調,我一路無言,就這樣坦然地往前走著。
忽然一隻貓從高牆之上“喵”的一聲躥了下來,把宜兒嚇得驚叫不已,我沒有給貓嚇到,倒給她嚇著了,正陷在回憶裏不可自拔的雜亂的思緒一下便收了回來。
我定定神,瞅見那貓瘦骨嶙峋,弓著骨條分明的背脊,毛發倒豎,凶狠狠地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最討厭貓了,總覺得貓太陰冷,鬼鬼祟祟,給人人般的感受,所以當時就上前嗬斥了幾句,“這野東西怎麼來的,竟四處亂竄?”
宜兒便道,“娘娘,好像是樂娘娘的貓,您看那爪子,四點白。”
我仔細看了看,果然是她的貓,隻是這貓瘦的太厲害,又髒兮兮的,和從前她懷裏捧著的胖乎乎懶洋洋的完全不一樣。
我心下歎息,“樹倒猢猻散,想不到這貓倒有情有義,知道主人被關在這裏,還圍著永巷轉。”
我對著那畜生道,“你攔著我做什麼,莫不是還想護著你那主人?你放心,我這次隻是去看看她,還不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