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允玨已無大礙,清華才與重山一齊離開了承雲殿。
臨走前,雲殊忍不住偷偷追上了盈袖,與她說話,“欸,我怎麼沒見著容夫人呢?她兒子生病了,都不來瞧一眼麼?”
盈袖便瞪了他一眼,“你還敢打聽夫人的行蹤?簡直不要命了。”說完便甩開他,追上了清華左右。
雲殊隻得抬手,幽怨道,“你才要我的命呢,哎。”
宮牆的另一頭,褚陽門外,正經曆一場追逐。
原是錦書夜深翻入宮牆,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在剛落地的瞬間,察覺到身後有雙眼睛正鎖住了她。
她抬腳就飛奔,身後那人也不甘落後,奮起直追。
錦書這兩年在宮裏住著,大多數時候隻待在承雲殿,沒有心思去籠絡皇帝,也沒有心思疼愛允玨,隻覺得日日都在油鍋中煎熬,唯一能幫她排解一絲苦悶的隻有她那一身從血脈中帶來的武藝了,這也是她唯一所剩的印記,也是她最後的鎧甲,她知道總有一天,能派上用場的。
所以她每日習武,但也無人管她。
身後那人對她一路窮追,無奈之下,錦書隻好與他動起手來,這才看清這人原來是鄧孝。
她也來不及細想鄧孝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此,隻能盡力與之周旋,隻是打鬥的動靜越來越大,便也驚動了其他守衛,紛紛過來幫忙,錦書敵不過,隻得被擒。
一人上前,將錦書的麵紗揭開,喝斥道,“什麼人,竟私闖宮門?”
鄧孝看清楚,便依禮上前一拜,“臣等見過容夫人。”
“放人。”他朝左右道。
這時錦書才起身,事已至此,也沒什麼好驚慌的了,便淡淡地瞥了一眼鄧孝道,“皇後叫你來的?”
鄧孝默默點頭,接著遣散了眾多守衛,道,“是娘娘吩咐的,請夫人隨臣去一趟椒房殿。”
錦書便道,“皇後她,知道我去哪裏了?”
鄧孝便搖頭道,“這個,臣不清楚。”
錦書便一路無話,待到椒房殿時,此時清華他們還未回來,依照吩咐,宮人們什麼也沒說,隻讓錦書先等著。
錦書心中不免有些氣惱,“用得著這樣羞辱我麼,要見便見,不見便罷,還打算讓我站一夜不成?”
漸漸便有些不耐煩,便衝宮人道,“皇後若是睡了,我明兒再來吧。”
轉身便想走,鄧孝也不敢去攔,誰知一轉身,便見重山與清華攜著眾人風塵仆仆地趕了回來,隻聽清華冷冷一哼,“等什麼明日,今日的事還沒了結呢。”
清華走近她,冷眼一瞧,看著她一身夜行衣的打扮,果然與她猜想不差,又道,“我怎麼敢睡?”
錦書憤憤不語。
重山欲要質問,便被清華輕輕拉住了袖袍,聽她低聲道,“交給我吧。”
重山聽著有幾分請求,便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點頭道,“好。”
重山獨自回到殿中,此時隻點了幾盞燈,隻留了一個宮人在剪燭花,他靜靜地站在一處陰影中,默默等著清華回來。
關於錦書,重山心中是有數的。
外頭,清華已將錦書帶到偏殿,又屏退了眾人,隻留她們兩個。
清華又盯著錦書好一會兒,才頗痛心地指責道,“允玨尋了你一夜,你可倒好!”
錦書一聽,心中開始微微刺痛,原來不屈不撓的模樣換了,微微顫聲道,“他怎麼了?”
清華便道,“他今日夜裏突發大熱,人都燒得糊塗了,隻滿口喊著母親,還是杜若急了來找我,我才知道,原來他的母親,不在宮中。”
錦書眼眶不禁泛紅,“允玨他,現在怎麼樣?”
清華回道,“現喝了藥好了大半,已睡下去了,太醫正輪流守著。”
錦書這才明白,原來清華是去承雲殿看允玨了,不免有所歉疚,弱聲道,“多謝。”
清華終於激動道,“你心裏若還疼他,便就此打住吧,難道你想東窗事發,便叫他小小的年紀就沒有了母親麼?”
“還是,你想他沒有父親?你把他帶到這個世上,究竟為了什麼,為了厭惡他,刻薄他?他隻是個無辜的孩子啊!你什麼時候才能醒悟,你已經成為了一個母親呢?”
錦書此刻原已開始動搖,隻是聽到厭惡,刻薄這兩個詞,更覺一陣心痛難以自持,她明明是厭棄這個孩子的,可是,她也是第一次覺得這麼心疼,她第一次從別人的口中聽到允玨的遭遇,她的孩子,在別人眼裏,竟是這般可憐。
她也沒有想到,終有一日,她的心會為這個孩子而變得柔軟起來。她很想能立馬抱抱他,哄哄他。
錦書的氣焰更低了,隻能含淚道,“我知道了。”
清華亦感到有些難過,她沉吟了片刻,眼神亦閃過一絲冷峻,便開始直問道,“錦書,我也不同你拐彎抹角了,有件事你實話告訴我吧。”
“宣室殿的密室中丟了一樣東西,是你拿的?”
錦書慌了一慌,旋即搖頭,“什麼東西,我不明白。”
清華皺著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這一眼似將她看穿,錦書便不自在地忙躲開了清華的目光。
清華的嗓音冰冷而沉靜,她緩緩出聲,“有人瞧見你去過,那時重山與我都不在,後來東西就不見了。”
“我每次問你時,你都說不明白。可你要知道,除非早有了證據,否則我不會找你。”
錦書沉默。
清華便道,“自我打算將你留下來,便從來不曾放心過,我知道你必定是不肯死心的。你暗中做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全然都逃過我的眼睛,隻不過有些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算了,隻要不傷到我身邊的人,我也無心與你為難。”
“可但凡你錯得離譜,你也清楚我的脾氣,我沒有什麼下不去手的,你已經不是易家的人了,威脅不了任何人,除了嘴硬,你還剩什麼呢?”
錦書恨恨地回道,“我永遠記得是你,令我變成孤家寡人,我都記得。”
清華迎麵冷淡便道,“記得就好,那你怎麼沉不住氣了,你闖進密室,想打探什麼呢?被你拿走的東西,你知道是怎麼來的麼?你出宮又是為了見誰?
錦書心知瞞不住,便衝口而道,“我討厭這個地方,我想出去透透氣,不行麼?”
清華冷冷打斷道,“那又怨得了誰呢,哪一件不是你自己作的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