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鮮血淌了好久,終於慢慢地止住了,孫福全檢查了一下瘡口,那裏開了一個一指深的洞,裏麵的膿毒倒是流盡了,露出了腥紅的肉來……
他灑了一些止血生肌的藥粉,用幹淨的紗布將瘡口包了起來,喚人清理了床鋪,命人好生看著。
兩個時辰焦急地等待,到了晚上,一直昏睡的老醫生動彈了一下,竟是醒了過來。
他無法說話,但是閉著雙目的眼皮下,卻能看見眼珠子在轉動,孫福全俯下身:“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那眼珠又轉了一下,然後不見了,孫福全用手試探了一下老醫生的鼻息,那一絲微弱的呼吸倒是還在!
這一晚上,孫福全一夜未合眼,一直觀察著老醫生的情況,他的呼吸由微弱轉為急促,再轉為平穩,脈搏也漸漸地穩定下來,體裏那股邪毒之氣已經慢慢散去,孫福全知道,他這是能活下來了!
第二天一早,熬製了一碗預防湯藥也做好了,疫病院的人忙碌著,將它們倒入木桶裏,一桶一桶拎著分發。
一人一份粗糧饅頭,一份鹹菜,再加一份湯藥,如果是已經生病了的,就是一份米粥加另外的湯藥。士兵們忙碌不停。
前幾天還能看見的稀稀落落的賣菜人早已不見了蹤影,寂靜的鎮子裏,每天,也就隻有這個時刻最有人氣。
周小小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可能孫大夫有單獨交代什麼,那兩個士兵對她倒是沒有太嚴厲,除了不許出去外,其它倒是不管的,既沒有封上門窗,也沒有不許她站在門口看。
輪到她時,她沒有要吃食,隻要了一份湯藥,端了起來,顧不得苦澀,一口氣灌了下去,然後問起了發放的士兵:“孫大夫研製出了新藥嗎?”
那士兵茫然地搖了搖頭,又去了另一家。周小小見沒有什麼新消息,也就關上門進了屋。
這一天她都在屋裏念字,可是心卻總是靜不下來,心慌慌的,不知為何。到了晚上,周小小躺在床上,久久地睡不著。
腦袋裏又一幕幕地閃過疫病院裏的情景,那一張張破舊的木床,那一具具仿佛屍體的病人,那些痛苦的低喘和淒厲的喊叫,還有那一張張青灰色的臉,她一下子拉高了棉被,捂住了自己的臉,那些湧出的眼淚迅速浸濕了被麵……
這天夜裏,周小小被驚醒了兩次,第一次是一陣淒厲的哭聲,那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像一柄尖刀一樣劃破了天際,周小小猛地從床上坐起,好一會兒後站在窗口看了一陣,估計鎮上又有哪家死人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剛剛過了一會兒,外麵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來,一慢三快的四聲:“咚——咚!咚!咚!天寒地凍!”她知道這是四更天了,也就是現代的淩晨一點了!
這聲音響了沒多久,忽然樓下傳來了平板牛車的聲音,這聲音叮叮哐哐地從遠至近傳了過來,那輪軸似乎缺少潤滑,走幾步就吱嘎一聲,粗冽地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周小小靜靜地躺在床上,聽著屋外的聲音,疑惑漸生,大半夜地怎麼還會有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