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二人又行數裏,隻見那處有個村子已被戰火夷為平地,眾多村民的、足輕的死屍七歪八扭地或躺或臥在爛泥裏腐爛生蛆,蒼蠅飛舞,兀鷲爭食,惡臭難當。二人捂著口鼻遠遠避開。楊雁翎皺眉,搖搖頭道:“真如地獄一般,這戰爭到底意義何在?”
上川晴子道:“戰爭就是如此。現在我國中,屠村屠城之事每日都在發生,那些殺人者,被殺者,在權欲利益麵前都變作了野獸,還談什麼意義?”楊雁翎道:“你們不也是一樣?”上川晴子道:“你可曾見我濫殺無辜?我隻是想以戰止戰,盡快結束國中內亂,讓百姓重新過上平淡安穩、沒有戰亂、沒有家破人亡的生活。正因如此,我需要你的幫助。”
楊雁翎聞言,搖搖頭道:“我並非你國中之人……”上川晴子皺眉擺頭,打斷他道:“你總這戰亂是我國中之事,不願插手。但你可知,扶桑國的男人,也有妻兒老,有至親至愛的人;扶桑國的女人,也想要一個安穩的、平靜的家庭與生活。我國中百姓,並不比你中華子民少半顆心,你也不比我多一片肺,你如何忍心看我國人受此戰亂災禍,互相踐踏殘殺!”楊雁翎聞言沉默,長歎不語。
再行有半個時辰,卻到淡河江畔。上川晴子輕輕跪下,取出包袱中一雙白燭點燃,豎在兩旁地上,又取熏香三根點著,插在當中香爐。她麵著香爐淡河,豎著雙掌,虔誠跪拜祈禱。
楊雁翎站在她身旁,見她默念經文,再三跪拜。有半個時辰,才睜開眼睛。又取出紙錢紙衣,燒成灰燼,將千紙鶴放在江中,眼看它們漸漸地隨波飄遠,才收拾了東西起身,道:“我們回去罷。”
楊雁翎見她眼眶濕紅,忽而有些同情,道:“你……沒事吧?”上川晴子將額前發絲捋了捋,搖搖頭道:“今日是我生母忌日,我曾答應過她每年今日都會回老屋中,給她燒香祭奠,但如今我被阻隔在此,隻能隔著江河為她祈禱,念一卷往生咒安慰她的在之靈。”
楊雁翎聞言默默無言,心道:“我已與蓬萊隔著一重大洋,更從未在師公墳前拜上一拜!”心中酸楚,忽然跪倒在江畔,捂臉痛哭不止。上川晴子見得,道:“雁翎君,你哭什麼?”楊雁翎哽咽搖頭,撲簌簌地落淚難住。上川晴子歎息一聲,在他身畔跪下。二人各自念著心上傷心往事,情難自已。
直到未時,二人才收拾回城。忽的聞前方馬蹄聲大作,片刻出現一隊騎兵,有二三百騎,徑向二人奔來。上川晴子見那黑田軍旗飛揚,不由得大驚失色,慌要拉著楊雁翎閃避,卻哪裏逃得開?不多時,便被那敵兵趕上團團圍住。
上川晴子今日是出來祭祀,身上並未帶長刀,隻有袖中一把匕首。自忖遇到這眾多敵人,已無逃生之理,若到山窮水盡時,隻有自盡便了。叫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和我們平頭老百姓過不去?”便見那處一個人縱馬而出,道:“晴子姐,別來無恙。”上川晴子聞言看去,但見那馬上正是石田不正,不由驚怒,道:“你這個反複無常,卑鄙奸詐的人,當初我就該殺了你!”
石田不正道:“何為‘反複無常’?何為‘卑鄙奸詐’?我本就是石田大人謀士,隻因你攻陷大川,我才不得已假意投降,為的就是今日複仇雪恨,迎回我石田大人,有何不妥?”罷哈哈大笑。
上川晴子聞言咬牙切齒,知如今再假裝也無用,幹脆將袖中匕首握在手中,叫道:“你若是個男子漢,下來跟我決一死戰!”石田不正聞言更是笑得前俯後仰,道:“誰會跟你這個甕中之鱉打?此刻隻消我一聲令下,這百騎戰馬奔騰,便是撞也撞得死你!”卻見那處又縱馬而出一個大漢,桀桀地笑,道:“妞,你要打架麼?我陪你玩玩。”石田不正見得慌忙道:“酒吞魂元帥,她是我的獵物,我還要用她逼上川義經開城門,救回石田大人……”卻見那酒吞魂揮手打斷道:“你給老子閉嘴!這麼標誌的妞,當然是屬於我酒吞魂大饒!你要敢在一句話,我先宰了你!”唬得石田不正戰戰兢兢。
那酒吞魂又轉頭,陰惻惻地向上川晴子道:“我與你打一場,你若輸了,隨我回大營;我若輸了,就此退兵,放你一馬,如何?”上川晴子冷哼一聲,道:“少廢話!”執匕首如雪燕般翻飛而起,迅捷攻去。那酒吞魂哈哈一笑,自那馬上躍下,赤手空拳來擋。二人戰在一處,鬥得沙石飛揚。
轉眼有一二十招,那酒吞魂力大無窮,雙臂刀槍不入,愈鬥愈得意;反觀上川晴子漸漸地力怯不支,被逼得隻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隻得繞著圈兒躲避。便酒吞魂大喝一聲,手中迅捷地捉來。上川晴子不及逃脫,被他握住手腕一扭,隻聽得哢擦一聲,登時手上劇痛,不由得慘叫一聲,匕首也應聲而落。酒吞魂哈哈大笑,道:“你輸了,還有何話?”上川晴子驚怒交加,不顧手腕劇痛,翻起腳尖踢中那酒吞魂下體。
卻那酒吞魂竟毫無痛覺,隻是大怒,叫道:“你這不知好歹的賤人!”一掌摑在上川晴子臉上,將她打得重重摔在地上,口中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