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天高氣爽,萬裏無雲。
風兒輕輕地拂過林間,擁抱著被秋霜染紅的楓葉兒沙沙地奏響離別的旋律;候鳥叫叫嚷嚷,在蔚藍的天空中結成人字,乘著最後一絲溫暖的陽光向南遠飛。叮咚的泉水邊,蛺蝶鼓動著殘破的翅膀,艱難地飄在柔和的風裏,漸漸的枯萎消散;凋敝的深山裏,鷓鴣在聲聲呼喚著“行不得也哥哥”,喊斷了千裏離人的愁腸……
官道上,有中年與少年二人正在策馬並行。但看那中年者穿著白邊褐袍,頭束高冠,神情莊肅,像個士子;少年麵容俊俏,著錦衣白袍,裝束雖不及王侯將相雍容華貴,但也似富貴人家的公子一般儒雅。
便聽少年笑道:“範先生,你我萍水相逢,我也不怕與你說道。這中原諸國向來皆笑我南疆蠻子,不識禮義。豈知我此番一遊,這些個自詡天朝上國的王公聖者,也並非都是君子賢士,反而多奸詐狡黠,睚眥必報,玩弄權謀的小人,還不如我等蠻夷,哈哈哈哈。”
那被稱為範先生的中年人聞言微微皺眉:“公子何出此言?”
少年道:“豈不聞前事楚君平王滅伍家父子乎?楚王為一國之君,卻聽佞臣讒言,以如此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忠良,真個叫人不齒。
然伍子胥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其人心胸狹隘,輔佐越並非一心為君,而是為了私仇。後滅楚時,不能手刃殺父仇人,竟挖平王屍骸鞭撻,真個喪心病狂,駭人聽聞。”
範先生嗬嗬一笑,道:“公子久居南疆,不識諸國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是常理。伍奢雖遭誣陷,卻也非空穴來風,其手握重兵已久,勢力龐大,盤根錯節。有道是功高震主,平王殺他,也在意料之中。
至於伍子胥鞭屍,此雖有悖人倫,倒也是複仇心切,合情合理。”
少年微微不悅,接道:“齊魯之國,崇尚儒學禮德,本該是高尚繁榮之狀,緣何教自家婦孺女兒餐時不能上桌,食剩飯菜?還美其名曰什麼三綱五常,什麼聖賢之理。我看這孔老二也是個混賬,開創出這些個專門貶低和操控女子的學問。”
範先生撚胡道:“無規矩不成方圓,無禮德難正社稷。公子隻看到其不利之處,卻沒看到禮德治下的人人以禮相待,國泰升平。”
少年聞言,不由得輕哼一聲,道:“那你國君勾踐呢?與吳王交戰,不敢正麵一決雌雄,隻是一味委曲求全,懦弱退卻,是何道理?不會也是使些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罷?”
範先生聞得眼中一凜,片刻沉聲道:“公子,我念你年少無知,當你是童言無忌,此話可不能再說!否則禍從口出,追悔莫及!”
少年聞言冷笑一聲,拱拱手輕蔑道:“多謝範先生好心提點,此就不勞您擔憂了。”
範先生哪裏不知少年話中譏諷?但他涵養似是頗高,隻微微轉過頭去,不再理睬。
少年自討無趣,也便沉默不語。
走了一陣,忽見前方一條清澈溪水悠悠流動,倒影著兩邊綠竹搖曳,垂柳漂泊,甚是可愛;再遠一些,是座房屋星羅棋布的小村莊,隱隱約約傳來雞鳴狗吠,與浣紗女悠揚歡快的歌兒,一派其樂融融的模樣。
少年心喜,因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範先生道:“苧蘿村。”
少年微微驚訝:“這便是號稱盛產美女的苧蘿村?”
範先生點點頭:“正是。”
卻少年聞得,頃刻變臉,不屑之色表露無遺。你道那般?原來他方才與這範先生爭執,心中對他言語並不認同,因此聞他說道,幾乎下意識便認為是胡說大話,暗暗地道:“哼,你說是就是?我偏要親自看看,這破村產的何等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