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翻滾,波濤起伏,洶湧不絕,簇簇襲來。魅臉在那隱秘的角落裏露出一絲狡黠。
終於來到了奉神日,與一般祭典不同海賀幫的封神日實在傍晚開始的,大約會持續半個時辰,然後到了晚上會有晚宴,所有人都必須參加。
柯通已經提前梳洗更衣準備完畢,因為不能錯過吉時,周陌崖也早已院門口親自迎接了。
“幫主沒休息好嗎?”看到柯通有些蠟黃的麵色,周陌崖關切地問:“如果實在撐不住,要不然就取消吧?”
柯通咳嗽了兩聲,擺了擺手說:“沒那個必要,我還能堅持,要是我今晚不出現,說不定會引起太多猜測,這將又是一場風波。”
“如果幫主有任何不適,務必記得隨時告知,千萬不能硬撐著,以後的日子還長,可不急於這一時。”柯通的堅持不無道理,周陌崖知道唐猛的人一直在伺機打探柯通的消息,他才回來幫內的勢力還比不上唐猛,要不是還有柯通震懾住了一部分人,真的與唐猛拚起來,他很難有勝算。
“對了老二,你把那藥給我多備一些,不然我擔心捱不過去。”
周陌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幫主放心,都存放在我這裏了,等會兒開場前服用一次,應該能撐過去,如果中途還需要隨時取用。”
吉時越發地臨近了,唐猛帶著其他人早已經在碼頭恭候著柯通。
柯通遠遠而至,走在最前麵,周陌崖緊隨其後,所有人夾道迎接。柯通從唐猛身邊路過時,唐猛立刻低下頭致意,柯通裝作視而不見,反倒是周陌崖瞄了他一眼然後立刻將目光收了回去。
唐猛被這樣無視後卻不以為意,情緒意外地平靜。反倒是魏盤他們幾個憤憤不平,目露出一絲不滿,尤其是站唐猛身邊的皇甫虯義,都能聽見他手緊握刀把的摩擦聲了。直到在唐猛一個眼神的示意下,所有人才有所收斂。
柯通站在碼頭的最前麵,麵對著大海還有海平麵線上的半輪紅日。周陌崖和唐猛則分別佇立在左右兩側相對而視。
兩位下人走上前來,一個端著一個瓷盆裏麵裝著海水,另一個雙手拿著一個木盤上麵放著一塊疊放整齊的絲綢手絹。柯通首先用海水淨手擦幹後,奉神日正式開始了。
柯通手持三柱香然後跪在地上,其他人也同時跪下。下人送來祭品,無非就是些雞鴨魚肉水果一類的,還有一個裝著海賀幫特有細如麵粉的海沙的木匣子。
柯通先大喊一句:“奉興!”然後也跟著喊。
緊接著柯通抓起一把沙朝頭頂撒開,然後又大喊:“海平!”眾人又跟著喊,然後柯通繼續撒沙。
隨著時間的推移外加風力的作用,柯通的身上也逐漸覆蓋上了一層沙,連他的臉上都是。
一開始,周陌崖還時不時地看向唐猛,這是上次兩人衝突後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見麵。
周陌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唐猛,本來以為依照唐猛那有仇必報的個性,周陌崖一直在等待著他的進一步行動,沒想到卻一直是風平浪靜,就如同此刻他一臉雲淡風輕的神情一樣。
柯通打算在這次奉神日宴會上宣布由周陌崖來代理幫主的位子,所以這段時間周陌崖前後上下需要打點的事務很多,雖然沒有親自盯著唐猛他們,但從其他人彙報回來的情況來看,唐猛以及他那幫手下並沒有什麼異動。按理來說周陌崖應該比較安心了,可不知怎的今日總有些心神不寧。
麵前的沙快撒完了,柯通眯著眼以防沙子迷了眼睛,可是嘴巴因為一直要開口說話,每次都無可避免地吞入和吸入不少的沙子。
雷常鯨跪在周陌崖身邊,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老是偷偷地四下張望,像是在找什麼。
周陌崖察覺到了雷常鯨的異樣,覺得這樣的行為甚是不妥便小聲地問道:“幫主正在祭海,你在這裏心神不寧地幹什麼?”
“二當家,怎麼沒看見譚放?隻是下午讓他去出海拿東西,幫主這邊都快弄完了,也不見他的身影。”雷常鯨回答道。
“是什麼事情耽擱了吧。”周陌崖倒是沒怎麼在意:“你不要在這裏左顧右盼了,等一下你再去找他吧。”
“明白。”聽了周陌崖的話,雷常鯨便沒有在說其他。
祭海完成以後,晚宴也就正式開始了,美酒佳肴早已準備好。宴會設置在碼頭邊上的一處平壩上,柯通、周陌崖、唐猛以及幫內幾個核心人物坐在前麵,以柯通在正中,周陌崖和唐猛按慣例分居兩側。
一開場,唐猛就端起自己的酒碗和一桌上的一壇酒徑直走向柯通,周陌崖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隨即而動,小跑著而來立刻出現身邊。
唐猛很是詫異地看向周陌崖:“怎麼了老二?我隻是想給幫主敬一碗酒為那日的事情賠罪而已。”
“說到賠罪不是老三你不是應該同我先喝嗎?畢竟事端因你我都有過錯,不是嗎?”說罷周陌崖便拿起柯通麵前的酒碗,還想要伸手去接唐猛手裏那壇酒,可是唐猛卻沒有給他。
“誒,老二,我與幫主還沒有喝,又哪有半道同你喝的道理,待我與幫主完事了,我再找你如何?”唐猛似乎非常不想將就給周陌崖,拿著酒壇子的那隻手一直往後躲閃,另一隻手橫在中間刻意阻擋。
“老三,你這樣說就是還沒有原諒我這個做哥的了,連口酒你都舍不得了?”周陌崖伸出右手越過唐猛橫在前方的左胳膊,一把抓住了那拿著酒壇子的右手腕。唐猛立刻伸手抓住周陌崖,周陌崖趁機左手扣住了酒壇口。
兩人碰觸的瞬間,皆能感受到對方的敵意。唐猛發力不想讓周陌崖將那酒壇子搶過去,可周陌崖偏偏是不依不饒往他那邊扯。二人瞬間僵持不下,隻有酒壇子裏麵的酒在微微震蕩,兩邊的手下看到這突如其來的凝滯,一時間也變得有些劍拔弩張。尤其是皇甫虯義一下子從他的座位上彈起來,還以為是要在此刻動手。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皇甫虯義正準備發出動手的信號時,唐猛突然鬆開了拿著酒壇子的那隻手,周陌崖沒有收力,一下子大力地將整個酒壇子拉了過去。由於沒有預料到對方會突然放手,周陌崖的重心略微有點失衡,往後麵退了半步,那酒壇子忘胸口前一撞,一下子激蕩起來,正正好好地濺了周陌崖一臉不說,胸前的衣襟也被順著下巴留下來的酒給打濕了。
“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唐猛很是驚訝地看著周陌崖,雖然其他人都看得出他是裝出來的。
唐猛趕緊從懷裏逃出一塊手帕,趕緊給周陌崖擦拭他的臉。
“老二你又何必這麼用力呢?你要實在想同弟弟我喝酒,你說便是了,看看這一身給弄的。”所有人都沒想到唐猛竟然有此舉動,周陌崖從他虛情假意表情裏猜到了對方肯定是故意而為之,隻是看了柯通一眼卻沒有吭一聲,任由唐猛開始他的表演。
“這衣服都濕了,要不老二你回去換一件吧。”唐猛提了提周陌崖的衣襟,顯得很是關切。
“不必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周陌崖有些冷漠地推開了唐猛的手。
可是唐猛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反倒笑嗬嗬地拿過酒壇子給自己的碗裏倒滿:“老二,方才是我的不是,弟弟我在這裏給你賠罪了我先幹為……”
還未等唐猛的話講完,就被周陌崖打斷了:“這個也不必了,你就當我剛才已經喝了這碗酒了吧。”
周陌崖臉色有些難看,毫不留情地當著這麼多人駁了唐猛的麵子。可令人驚歎的是,唐猛居然依舊沒有生氣,他顴骨向下然後又立刻升起,擠出一個笑容回複到:“如此,那我自己幹便是了!”說罷唐猛立刻舉起酒碗到嘴邊一飲而盡。
眼看著事態逐漸平息了下來,柯通便開口說道:“酒也喝完了,你們兩個就各自回去坐下吧。”
“是,幫主。”兩人異口同聲地答應道。
周陌崖衝著柯通點了一下頭,然後轉身就走了,唐猛也隨即離開。
周陌崖剛回到座位上,雷常鯨便趕緊詢問:“二當家你沒事吧?”
“無大礙。”周陌崖一臉淡定,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我看那小子絕對是故意的,來硬的不行,就動這些歪腦筋,想當眾給你難堪!他媽的,看我一會兒怎麼收拾他!”雷常鯨說的是咬牙切齒,他覺得周陌崖受到了極大地侮辱似的,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照著唐猛的臉給他兩拳。
“這些都不算什麼,我剛剛是擔心那唐猛會狗急跳牆,在那酒裏給幫主下毒。”周陌崖端起自己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他沒那麼大膽吧?今天的酒食都是我們親自準備的,絕對不會出岔子,而且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敢?”雷常鯨拍了一下桌子:“這所有喝的吃的上桌前我都親自嚐過一遍,絕對沒問題!”
“或許是我多慮了吧,他唐猛就算是要下毒,也不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這樣做他撈不到任何好處。”周陌崖將剩下的半碗酒也喝完,舔了舔還殘留在嘴唇上餘香,由衷地感歎了一句:“痛快!常鯨你這酒選得不錯。”
“那是,跟著二當家這麼多年,這點品味還是有的。”雷常鯨得意笑了笑。
唐猛回去就看見皇甫虯義還站在那裏手足不安的,那點小心思昭然若揭。唐猛用淩厲的眼神瞪了他一眼,然後用低沉的語氣詰問:“在這裏挺著幹什麼?生怕別人看不見你嗎?”
這時皇甫虯義才回過神來,連忙坐下來,神情也恢複了自然和平靜。
唐猛剛一坐下,皇甫虯義就湊了過來,看了四周沒有人注意後,悄悄靠近唐猛耳語:“方才還以為要動手了,現在怎麼辦?那周陌崖看樣子警惕得很,如不能一發擊中,恐怕再想反撲就難了。”
唐猛氣定神閑地吃起麵前的食物,細細咀嚼品味:“看你方才那失態的樣子,比周陌崖還要緊張。”
皇甫虯義被責備後有些愧疚:“我這也是一時心急,怕耽誤了大事。”
“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謀大事者,謹記耐心二字。”唐猛把自己眼跟前那碟一直夾的菜往皇甫虯義一邊推了推:“嚐嚐吧,今天這魚做的不錯。”
酒過三巡後,柯通忽然緩緩站起身來,熱鬧得正酣,觥籌交錯眾人已經醉意濃厚。
柯通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靜!”
這時大部分都立刻停下自己手裏和嘴裏的活動,隻有一小撮喝在興頭上的沒有聽見。
這時唐猛站起來衝著所有人大喊:“沒聽見幫主的話嗎?都給我靜下來!”這時所有人才瞬間收聲。
柯通緩緩地從椅子上起身,他竟覺得起來有些吃力,不過他還以為是坐久了腿麻了。
待他徹底站直,環顧四周最後目光在唐猛和周陌崖間打了個來回後終於開了口:“各位兄弟,我們海賀幫自建幫以來,一直都奉行’忠義’二字,隻有忠義之人才能在我海賀幫立足,也隻有忠義之人才能成為海賀幫兄弟擁護的對象。反之,那些在私底下幹些見不得人勾當的人,則應當被逐出海賀幫……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