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王爺今時業已盡在彀內,又何來他日中計之說?”
想及那人道出的這句話時,鄭成功更是惱怒的猛的一腳將茶幾踢翻在地,十五年如一日為光複大明江山而努力的他,又焉能容易別人對他的這般嘲諷。
什麼一意孤行!
他能容忍,是,他是一意孤行!
但那是為了大明!
什麼意氣用事,他同樣也能接受。
那同樣也是為了大明!
如果沒有他的一意孤行,沒有他的意氣用事,就不會有今日的北伐,甚至他早已經降於清虜。
可他唯獨不能接受那人口中所謂的大明江山葬於他鄭成功之手,更不能接受他口中所說什麼鄭成功的一意孤行、意氣用事,毀掉了大明中興的希望。
為了大明,鄭成功已經付出了太多,可偏偏今天那人非但未言其功,反倒直言其毀去大明中興的希望,這如何能讓鄭成功接受。
好嘛!
這膽子……雖說與那人隻有一麵之緣,但王忠孝倒是佩服起其的膽量來了,難怪那人能慷慨作下絕命詩,便後笑枕斷頭台,秉性剛烈如此,若其當真是大明義士,若能為王爺所用,豈不快哉?
“王爺,此子實在是可恨之至極,但卻不能一砍了之,否則定惹天下人笑王爺無容人之量,以下官之見,要殺此子,可待到王爺光複南京時,於南京將其千刀萬刮!”
王忠孝話裏帶著狠意,全是一副恨不得食其骨的模樣,可在說這話的時候,他卻是看著王爺的臉色,卻見王爺的臉上一惱。
“本王又豈不想一殺了之,可恨,這廝,這廝……決不會是怕死之輩,若是就這般殺了,豈不是輕予了他!”
一聽那人的腦袋還在,王忠孝不禁長鬆了口氣,想到先前在張煌言那裏,其言語間更是帶著些懊惱之意,能讓王爺與監軍同時惱怒成恨不得砍其頭的人,單就是這個本事,怕世間也難尋其二了。
“再則,若是本王殺了他,又豈不坐視了他對本王的誹謗!”
其實不殺他倒不全是因為這個原因,對於鄭成功來說,他固然因其所言而惱怒,但在心下卻隱隱明白對方說的是實話。
若是郎廷佐以獻城之由拖以緩兵,他是否會拒絕?
絕不會拒絕!
高祖皇帝所修的南京城高牆固,如若加以強攻,非數十日而不下,即使是強攻下來,大軍傷亡又豈隻萬人?而且到時候清軍回師,又該如何?
隻要有一線希望,鄭成功都不願意強攻南京。
也正因如此,鄭成功才會心惱非常,不是因為那人算出了他的心思,而是因為他害怕自己當真成了大明的罪人!
若非是長途跋涉,海路而來的兵士需要時間修整,恐怕鄭成功現在定會下令兵卒強攻瓜洲,而非是繼續祭祀,焦山的祭祀三日不過隻是休整的借口罷了。
而在經曆了那一番嘲諷之後,鄭成功恨不得立即奪下瓜洲,直取南京,然後在南京城內再見其,無論他是東虜奸細也好,大明義民也罷,到時候都能殺他個口服心服,可偏偏他現在做不到。
甚至鄭成功的內心深處,還隱隱的害怕郎廷佐真如其意料一般,借口拖延,到那時,是接受還是拒絕?
若是接受的話,那豈不正如其之前所言,身中緩兵之計,若是拒絕,強攻南京的傷亡……心底這般想著,鄭成功甚至有一種錯覺,那人確實是東虜派出的死間,是用來左右自己心智的死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