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何婧英睡不著,三月裏的氣溫不熱,她就是覺得悶得慌。她走到窗前,輕輕將窗戶打開一條縫。
一陣微風從窗外吹來,正值春日,南郡王府裏的花開了不少,尤其以懿月閣裏梨花開得最好。平常人家嫌梨花清淡,白色的花朵不夠嬌豔,還晦氣。但偏偏何婧英喜歡,種了一院子,一到這時節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軟軟的鋪在地上,微風一起就會紛紛揚揚的落下。這時候坐在花下溫上一壺酒,任由白色的梨花瓣落在酒裏,那樣子美得很。
以前的她很喜歡,蕭昭業也喜歡,隻是蕭昭業很少來。他有太多心事,從不與人說,即便是她。他們說話的時候很少,少到有時候何婧英不明白當初為什麼蕭昭業一意孤行要娶她。但每到節日,她府裏的賞賜都不會少,吃穿用度也是全京城裏王妃中最好的。雖然那些金釵她不愛戴,但她也能感覺蕭昭業對她是極好極好的。
隻是那樣的好有時她會覺得氣悶,像金絲雀一樣,雖然每天錦衣玉食,但有時候竟然還會懷念在破廟後麵一起和小乞丐烤叫花雞的日子。
而這一段時間過的是她之前從沒過過的日子。她在魚市裏被白頭翁等人追殺;在石頭城的陷阱裏九死一生;她入鬼域,在那些墓碑上走梅花樁;她策馬入陸良,一人持劍對峙蕭子良數百人兵卒;她見洞螈窸窸窣窣地從她身旁遊走而過;她在薊縣喬裝打扮生死一線。
沒有一件是一個王妃該做的事。但是她一旦想起來卻忍不住會莞爾一笑。雖然王府裏穿的暖,有飯吃,沒人會追著你喊打喊殺,但比起在王府裏做一個富貴王妃,她似乎更喜歡在外麵。
窗外傳來一聲馬的嘶鳴,何婧英愣了愣,披了件外衣就往馬房走去。馬房外隻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掛在簷下,小白龍在馬房裏沒有睡覺,對著一堆精飼料沒有胃口的樣子,打著噴嚏。
馬房外的另一邊,楊瑉之騎在馬上,月光灑在他的側臉上,鍍上一層光。楊瑉之有一半鮮卑族的血統,鼻梁格外的高挺,顴骨也高,嘴唇薄薄的緊抿成一條線,單薄的衣服裏藏著削瘦的肩膀,手指修長握緊韁繩的關節泛了白。
若不是連日來的折磨,楊瑉之是溫和的,至少不是現在這樣,臉上凝了霜一樣的冰冷,甚至因為顴骨的凸起還有點刻薄。
何婧英剛想打個招呼,在看清楚楊瑉之在做什麼的時候,她的笑臉一點一點冷了下去。楊瑉之騎的是白日裏她與蕭練合二人之力都馴服不下來的驪盧。此時的驪盧在楊瑉之的調教下溫順無比。驪盧小心翼翼地馱著楊瑉之緩緩踱著步,仿佛怕自己力氣大了會顛碎楊瑉之身上脆弱的骨頭一樣。
何婧英往馬房旁的牆壁裏側了側身,躲了躲。一個下意識的舉動而已,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躲。隻是在看清楚這一幕的時候,心裏“突”地一下。
記得在驚馬槽的時候楊瑉之也騎過驪盧。當時的情況人和馬一樣慌亂,根本來不及細想。當時她問楊瑉之的時候,楊瑉之怎麼回答她的呢?楊瑉之好像說,他會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