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然是真的要去殺一人,他並不是與大家開玩笑。因為他如果不殺,就會愧對五個枉死的鬼魂。

所以完話後,他自罰一杯,帶著微醺的醉意就離了席。席間眾人略感詫異,這一刻的李寂然讓他們有些陌生,就像一塊溫潤的玉,轉眼變成了一柄出鞘利劍。

不過他們細細一想,卻又恍然。古代的劍仙之流,不是亦應如此嗎?所謂詫異,其實隻是自己和李寂然待的太久了、親近了,忘了他還是一位斬妖除魔的道家子弟。

於是鬥酒的繼續鬥酒,賞月的繼續賞月。而其間最純正的現代人夏靜與傅遠,他們盯著李寂然漸漸遠去的灑脫背影,一個麵容略有憂色,一個卻是眼中充滿了悠悠神往。

……

李寂然當然未看到夏靜的憂色與傅遠的神往,為了趕回來喝酒,他走的似緩實疾。一刻餘鍾,他就站到那棟邪氣凜然的樓下。反正是要來殺人的,他索性不再隱身。

負著雙手,李寂然踏著樓的外牆,輕鬆地走到樓頂。那日所見麵目陰寒的青年,背對著李寂然,依舊坐在樓頂塗繪的黃色圓圈內。此時他右手托著一個玉淨瓶,口中一直在喃喃有詞地念叨著什麼。玉淨瓶口放出毫光,與穹正中的那輪圓月交相輝映。

他左手通過細鎖鏈牽係的五個鬼魂,這會兒也全部被他召到了樓頂。五個鬼魂圍成一圈,將他團團護住。

麵對李寂然這一方向的,恰好是老婆婆的鬼魂。

她瞧見李寂然,神色不變,仿佛李寂然是空氣,但衣袖下微微顫抖的手臂,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激動。

李寂然朝她微笑,手掌下壓,示意她稍安勿躁。

接著李寂然抬頭,觀察頭頂的圓月,隻見圓月上麵,隱約間似乎有水波蕩漾。

隨著圓月越來越明亮,這水波越蕩越高,終於在某一瞬間,它們灑出月亮,與萬千道月華一起,化作萬千道流光,落向地球。

其中一道流光,正是衝樓方位而來。當它飛臨樓上空時,被青年的玉淨瓶吸引,略微拐了一點彎,以一較的弧度落進玉淨瓶內。

麵目陰寒的青年伸手用一塞子塞緊玉淨瓶的瓶口,他歡喜地了一句“成了”,慎重將玉淨瓶收進懷內。接著他獰笑著一抖左手的五根鎖鏈,“你們這些垃圾,再無作用,魂飛魄散去吧!”

然而意料之中的五聲哀嚎沒有出現,他係在鬼魂腰間的五根鎖鏈反而齊齊斷裂。麵目陰寒的青年一愣,反手抽出一把短劍。

“誰?誰在搞鬼?滾出來!”他揮劍怒喝。

“搞鬼的人明明是你。”李寂然在他身後搖頭,“我隻是救鬼。”

……

麵目陰寒的青年聞聲,頭也不回地把短劍朝後一拋,一道劍光直襲李寂然麵門。而他自己一抬腳,就要開溜。

畢竟他身懷帝流漿,犯不著冒險與人拚鬥。等藏好了帝流漿,再來尋仇,方是正理。

隻是他想得甚好,一足抬起,卻是再也落不下去。他後腦勺一涼,渾身立刻無法動彈,就這般定在了樓頂。

“你是誰?對我做了什麼?”麵目陰寒的青年顫聲詢問。

李寂然提著他的短劍,轉到他麵前,“這樣式的短劍我見過一把,但那把是碧綠色的。”李寂然答非所問地自自言自語。

“碧綠色短劍是我師妹的,你如果是我師妹的朋友,趕緊放了我。”麵目陰寒的青年大喊。

“打過兩次架,喝了一杯茶,這算不算朋友?”李寂然失笑,緊接著麵色一整,“但就算我和她是朋友,我也不能放了你!”

“為什麼?”麵目陰寒的青年聲音嘶啞,帶著不解。

“因為這裏有五個死於你手中的冤魂,在盯著我!”李寂然抬手一指圍在麵目陰寒的青年身邊的五個鬼魂,它們麵無表情,但瞳孔內燃燒著熊熊的怒火。

麵目陰寒的青年抬眼,他十分詫異地望著李寂然,“你一個世外修行之人,居然要為這幾個螻蟻般的鬼魂報仇?你知道我的背後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