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理了理衣鬢,紅藥將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待異日與湘妃重逢,她便再不會是那個隻會聽、不懂說的傻宮女,而是能應和著湘妃的話,與她好生聊一聊這位徐大才女的容貌與性情了。
這想法令她無比雀躍。
“二姐姐先請罷。”一個略有些張揚的聲音響了起來,語氣生硬,聽來不像在與姐妹說話,倒似在吩咐下人。
紅藥不著痕跡地看過去,便見一個穿紅裙、戴金釵的少女,正居高臨下地望向另一個穿煙水青長裙的姑娘。
這紅衣少女莫非是……徐四姑娘?
紅藥猜測著,瞥眼便見旁邊又走來個著雪青撒花裙、容貌頗美的少女,隻見那少女笑著向紅衣女子道:“還是三姐姐先去挑吧,二姐姐性子慢,等她想好了,天都該亮了,方才皇後娘娘也說了,二姐姐就是溫吞。”
一語說罷,美貌少女便翹著嘴角向旁睇了睇,真真是眸光似水、笑靨如花,隻不過,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卻含著明顯的算計。
紅藥不由暗自稱奇。
話本子裏寫的“宅鬥”,就是這樣兒的?
可是,這位徐四姑娘的手段,也並不如何高明哪。
她動作極微地蹙了一下眉。
從幾位姑娘的對話中,她已然弄清了她們的序齒。
那穿煙青裙子的應是徐二姑娘,穿紅的則是徐三姑娘,挑梁架火的這一位,必是徐四姑娘無疑了。
不過,這位四姑娘雖生就一副聰明相,心機卻簡單到了可笑的地步,紅藥自問是個笨的,卻也能一眼瞧出她方才就是在挑唆,徐三姑娘聰明絕頂,哪裏會上當?
可是,徐婉貞接下來的舉動,卻大出紅藥所料。
徐婉順話音方落,徐三姑娘已是麵罩寒霜,對徐婉柔橫眉相向:“二姐姐方才可真是嫻淑端雅得很呢,就像那滿場的人都沒在似的,就顯出二姐姐一個人。”
拖長了的語音,猶似帶笑,隻那笑中卻有冷意。
皇後娘娘雖賞了一匣子的頭麵,可卻也誇了徐婉柔一聲“雅致”,這讓徐婉貞非常、非常地不舒服。
這已經不是第一回有人當著她的麵誇徐婉柔了。
以往去外頭做客,舉凡徐婉柔在場,那些太太夫人們也總要誇她兩聲,徐婉貞早便對此極為不滿,今見皇後娘娘亦如此,她越發有種被比下去的感覺。
有時她甚至會想,若非有個“嫡庶有別”這條規矩立在前頭,那些夫人太太們,是不是就要將徐婉柔給誇出花兒來了?
那她徐婉貞又算什麼?
陪襯麼?
每每想到此處,徐婉貞便會有種難以名狀的羞惱。
一個下賤的庶女,竟也敢在她麵前出風頭,誰給她的臉麵?
也正因如此,徐婉順方才不過隨意挑撥了一句,徐婉貞便立時夾槍帶棒起來。
紅藥直看得張大了眼睛。
徐三姑娘這就……上當了?
她是不是傻?
如此明顯的挑撥,她竟也能當真?
而更令人在意的是,在徐婉貞的身上,紅藥沒有察覺出哪怕一絲的才女氣韻。
能寫出“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樣好句的女子,會是這等跋扈模樣?
不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