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罷,沐浴更衣。
窗口的紅紗被風撩起,偷眼瞄看著房間裏的極致景色。浴桶裏,她一頭烏發輕綰,露出傾長白嫩的頸項,右肩處紋著一柄古劍的劍鞘,細長的手指劃過肩背,輕輕撫摸那早已沒了痛意的地方。她的唇角眉梢漾起暖暖的笑意,宛若三月勝放的桃花,“三月已過,我便不再等你,你等著我,我去找你。”
蘆影回頭又看了一眼眼前的房舍,園中的蘆草依舊青青,風兒浮動下,蕩起雪白的蘆花,係在上麵的紅色綢帶在陽光下反射著灼人雙目的光澤,似乎一切都未曾改變。她輕抬衣袖手指在虛空中畫了一個圓,轉眼間,那房舍就消失在原處,唯一能見到的便是那園中流淌而過的小溪,隱在青草下,發出汩汩的水聲。
旋身而起化作一點螢火消匿在那河岸邊泛黃的蘆草中。
【南疆軍營】
顏辛朗斜靠在矮塌上,看著放在桌案上的素紙,薄如蟬翼,淨如白雪,垂放在扶手上的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無法掩飾他心中的焦灼。雙眉緊緊擰起,嘴唇有些泛白,慢慢坐起來,手探上那蘸墨的毛筆,坐直了身體,深吸了一口氣,落筆成書。
簡單不過四句:魚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沉夢念卿歸期無,山遠路遙不相負。
墨跡已幹,顏辛朗小心地將其折疊,裝進粘好的信封中,抬頭看了眼幕簾之外,“來人。”
“將軍,”站在幕簾外的兵士朝著顏辛朗行了一禮,在門口站定。
“去叫……”顏辛朗擰著眉猶豫了一下,握在手裏的蘆花緊了緊,低頭看了眼放在桌案上的信封,朝那守兵擺了擺手,“你下去吧。”說完自己邊靠著扶手閉上了眼睛。
“將軍!”陸彥端著餐食走進來,放在桌案上,“吃點東西吧。”瞥見放在一邊的信封,微微愣了一下,咧開嘴角輕輕笑了笑,“將軍在給夫人寫信?”
顏辛朗眼皮抬了抬,冷冷看了他一眼,臉上仿若結了冰霜。
“呃……”看到顏辛朗的眼神兒,陸彥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轉而嬉笑著伸手將那信握在手裏,“我去讓人把它親自交到夫人手裏!”說完徑直跑開,衝出了主帳。
顏辛朗睜開眼睛,看著陸彥遠去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這小子平日一副不正經的樣子,卻是什麼都懂。手指拂過柔軟的蘆花,看著放在桌案上的菜肴,深深吸了一口氣,全身的肌肉也鬆弛下來。
抬手拿起放在一邊的筷子,在夾菜的瞬間,肩背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整個人變得蒼白,額頭上也滾落豆大的汗珠,手裏的筷子“啪嗒”一聲墜落在地上。
手指緊緊地扣住桌案,指節蒼白,他擰緊了眉,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喘息了好久,才適應了那灼灼的痛,手撐著扶手,慢慢站起來,腿腳都有些虛脫。
直起身,朝著裏間的軟榻走去,手指一揮,就將那困紮的幕簾放下,靠在軟榻上,他單手將身上的鎧甲艱難褪下,拿起一邊的巾布探向肩背上的傷口,隨後狠狠一按,劇烈的痛沿著神經傳導頭皮,他全身都在顫抖。
手指探至腰間,扯拉了好久才將係在腰間的巾帶解開,褪去身上的紅衣,露出結實卻滿是傷痕的脊背。一下下粗重地喘息著,微仰著頭,等待這一陣疼痛過去,喉結上下滾動,他艱難地咽了一下口中的唾液。
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扭著頭看著肩膀上的傷口,抬手將藥粉撒到上麵,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將軍!李參軍醒過來了!”幕簾外突然傳來的通傳聲讓顏辛朗的身體猛地一顫,他深深吸了兩口氣,讓自己的聲音看起來更加自然,輕輕咳了一聲,“知道了,下去吧。”
閉著眼睛喘息了兩下,拿起一邊的紗布,咬住一頭,狠狠地將那傷口纏住。將盔甲穿在身上。一套動作下來,他全身冒著虛汗,整個人像是洗了一場澡一般,抬手抿了抿額頭上的汗,盤膝坐在榻上,慢慢調息。不消半刻,他臉色恢複,不像方才的那般蒼白,身上的虛汗也蒸發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