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皇寺,無人敢在此處生事,沈甄便跟著知客僧走了。
半晌過後,知客僧腳步一頓道:“女施主,就是這兒了。”
沈甄跨進門。
這間佛堂一個人都沒有,她環顧四周,在角落裏找到了一摞蒲團,她輕輕抬起,然後放到地上。
正準備跪下去,身後突然“吱呀”一聲。
那個捐了一大筆香火錢的男人緩緩走了進來。
沈甄往後退了一步,滿臉防備,“何人?”
四目相對,陸宴腳步頓住,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絲毫不記得自己的沈甄。
男人喉結緩緩下滑,輕聲道:“你是雲陽侯府的三姑娘?”
沈甄見他身著官袍,點了一下頭,又道:“大人是……”
陸宴將身上令牌摘下,給她看了一下,然後道:“京兆府少尹,陸宴。”
沈甄恍然大悟般地呼了一口氣,“原是陸大人。”
唐家的事沈甄是清楚的,她請咳一聲又道:“之前的事,多謝陸大人。”
陸宴垂下眼眸。
喉間忽然嚐到了一絲不出的苦。這一刻,他不知該遺憾她忘掉了一切,還是該慶幸,他們能這樣認識。
“分內之事罷了。”陸宴看著她道,“不必客氣。”
沈甄被他灼熱的目光盯著有點臉熱,她頷首道:“大人也是來拜佛的?”
“是。”陸宴繼續盯她,道:“我若是在此,三姑娘可是介意?”
沈甄連忙搖頭,“大人請便,我不介意。”
陸宴拿了一個蒲團放到她旁邊,跟著她跪了下去。實在的,這還是陸時硯兩輩子以來第一次拜佛。
緋色的長衣廣袖散落一地,姑娘雙手合十,閉眼禱告,四周闃然無聲,陸宴也緩緩閉上了眼睛。
沈甄做事一向認真,虔心祈禱,就真的把心沉了下來。
而那個目的不純的男人卻很快睜開了眼。
他偏頭去看沈甄虔誠的側臉,嘴邊不由主地帶上了一股笑意。片刻之後,陸宴嘴角的笑意就頓住了。
姑娘額間綴滿了汗珠,嘴唇漸漸失了顏色,身子搖搖晃晃……
陸宴試探道:“三姑娘?”
沈甄呼吸不平,但卻不應聲。
陸宴急急道:“三姑娘?”
沈甄身子失力,直接倒在了他身上。
陸宴連忙去摸她的鼻息、脈搏,“甄兒,能聽見我話嗎?”
陸宴一把將人抱起,踹開門,對楊宗道:“拿著我的令牌,去太醫署!”
見狀,不遠處的沈姌連忙跑了過來,見沈甄被陸宴打橫抱在懷中,驚呼道:“這是怎麼回事?”
陸宴輕聲道:“她是忽然昏倒了,呼吸正常。”
沈姌回頭對婢女道:“還愣著作甚,接人!趕緊去找大夫!”
陸宴手臂一僵,隻好將沈甄放下,沈姌上前一步攙扶沈甄道,“甄兒,甄兒,你別嚇阿姐啊……”
沈甄整個人倒在沈姌懷中。
陸宴輕聲道:“夫人,我叫人去太醫署了。”
沈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眼下並不是逞能的時候,便道:“那便多謝陸大人了。”
大慈恩寺一片騷動,圍觀女眷聲嘀咕道:“方才抱著沈家女出來的,鎮國公府的陸三郎?”
……
——
一日過後。
鎮國公府,肅寧堂,書房內。
燭火搖曳,陸宴煩躁地轉著手上的扳指,這時,楊宗推門而入,低聲道:“問過太醫署的人了,三姑娘還是沒醒。”
陸宴道:“如何的?”
楊宗一頓,道:“院正,和主子前兩日昏迷的症狀,有些像。”
聞言,陸宴背脊一僵。過了好半晌,他忽然起身道:“備馬。”
楊宗道:“眼下已是子時,外麵坊門都關了,主子這是要去哪?”
陸宴道:“你不必跟著,我去去就回。”
陸宴忍了再忍,終究還是沒忍住。
他翻進了雲陽侯府。
今夜霧重,上沒有月光,男人的身影迅速地融入了黑夜之中,一路上心有惴惴,他心中暗自感歎,自己這行徑,好似也沒比唐律強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