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老太妃那張枯瘦嚴肅的臉,幾日不見,那些法令紋的褶皺似乎更深了幾層,偏那下垂的嘴角,又似隱著一抹剛毅的神色,莫離的內心頓時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感動來。
老太太說,縱使全天下的人不信她,還有老太太相信她!
“老太太,若是,有朝一日,您知道了我不是您的金孫,還是個占據了您孫子身體的鬼魂,您還會如此刻這般愛護我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莫離拒絕去想,她忽然有些害怕老太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了。說她自欺欺人也好,說她是個撒謊的小騙子也好,為了這份感動,她都認了。
莫離伏下了高大的身軀,閉著眼睛,輕輕地靠在老太妃的肩頭,一遍遍地呢喃著:“祖母!祖母!”像個迷路的孩子,終於尋到了母親的懷抱,溫暖而安心。
老太妃任莫離靠著,她緩緩勾起了唇角,伸出沒被莫離握住的那隻手,輕拍著莫離的手臂。
許是心情放鬆的緣故,又加上連日來的不眠不休,老太妃閉著眼睛,靜靜地感受著孫兒有力的心跳聲,竟是緩緩地睡著了。
莫離在雲舒老嬤嬤的幫助下,將老太妃放平了身體躺好,可老太妃始終緊抓著莫離的一隻手不放,莫離便隻好依偎在她榻邊,一直陪著她。
等到莫離回到自己寢殿的時候,已然是天色擦黑了。
莫離不知,她剛起身離開,老太妃便睜眼醒來了。
“老祖宗,您怎不多睡一會兒?”
“哎,我怎麼能睡得著呢?昕兒他,如今真的是個可憐人哪……麵對刺客,竟然半點武功不會!那些個侍衛也是一群沒用的,連個主子都保護不好!咳咳咳!”
“老祖宗,您別急!王爺他總會記起來的,咱們這不是還在找黑玄玉嘛,等找著了黑玄玉,王爺會恢複正常,武功也會回來的!”
“圓弓呢?”
“在外麵侯著呢。”
“讓他進來,我且有話問他!”
“是!”
圓弓進來之後,也是二話不說地直接跪在地上,老太妃已然無力再去氣怒責罰他了,她知目前最要緊的是尋到黑玄玉,喚回孫兒失去的魂魄,令他魂魄齊全了,其他的事情,自有清醒後的孫兒去決議。
老太妃仔細聆聽了圓弓關於刺客的稟報,可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這群武藝高強的刺客,買通了某個侍衛小隊長,趁著王府守衛換班的空檔,潛了進來,這才有了後麵的刺殺事件。
想當然,老太妃首先便重重責罰了負責王府安全守衛的圓弓。當老太妃要重責銀鞍三人護主不力時,圓弓一人全擔了下來,且言詞懇切地說,此時情況特殊,需得有人時刻近身保護王爺。
老太妃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便如圓弓所說,讓他自領軍棍一百下,罰沒俸祿一年。其他失責的護衛,罰去北軍加強苦練,該賜死的,絕不讓他活著。
先前因著莫離未歸,那個被她利用來逃走的丫頭,被旺叔給了銀兩打發走了,不讓再在恪王府當差。這回,老太妃因著刺客事件,命令方韜旺挨個清查了一遍王府下人的一應底細。
一些王府侍衛因著護主不力,也被老太妃或體罰或罰俸或打殺了。
別看老太妃年紀大了,可她股子裏的那股子狠辣勁兒猶在,對待唯一的親人趙昕,她是愛護疼惜到骨子裏了,對待敵人,她是寧可錯殺也絕不會手軟的。
莫離沒看到這樣的老太妃,若看到了,也不知她還敢不敢那麼親昵地親吻老太妃的額頭了。
總之,因著老太妃一番狠厲地責罰,恪王府恢複了以往的森然警戒,無人再敢隨意走動,一眾奴仆皆各自小心謹慎地當著差。
圓弓走後,老太妃側躺在床榻上,長籲短歎之餘,又在心裏挨個感謝了一遍漫天神佛。
這回,莫離先是無故出走,回府後,又冒然遭受刺客刺殺,真的是嚇著老太太了。
老太妃便在漸漸寬心之餘,與雲舒老嬤嬤合計著,選個合適的日子去廟裏上個香什麼的,一是感謝神佛保佑她的金孫逢凶化吉,二呢,也是祈禱亡夫先人等,保佑她的金孫,早日魂魄歸身,進而得報大仇。
雲舒連忙應了,又吩咐人替老太妃上了些清淡的晚膳,老太妃看都不看,連連直搖頭。
雲舒便安慰她說:“你看,王爺如今安然回來了,你這幾日幾乎粒米未沾的,明兒個王爺過來瞧見了,不免又會心疼自責了……”
“哎,看著昕兒那個可憐的樣兒,我如何吃得下哪……”
經過雲舒老嬤嬤及蜜桃的柔聲勸慰,老太妃勉強用了些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