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芒刀,一身靛藍的勁裝,腰佩寶劍,渾身泛著冷冽的氣息,侍立在轎子旁,即使薑姨娘從他麵前走過,她亦認不出,他便是昨日傍晚才見過一麵的如夢姑娘。
聞得主子爺這般吩咐,芒刀對硬拉著樂珠的那位老婆子使了個眼色,那老婆子趕緊鬆了手,任樂珠跑到薑姨娘身邊去了。
薑姨娘看了看院裏的場麵,心慌慌的六神無主,可她畢竟隻是一介內宅婦人,即便有事發生,在這些帶刀護衛麵前,她連螻蟻之力都算不上,光擔心又有什麼用啊。
好在這些人雖然看著貴氣,瞧麵相卻並非是大凶大惡之人,又有女兒溫言解釋說是恪王府的老太妃。
恪王府,那可是女兒心心念念想要攀上關係的地方,恪王爺,可是悠關女兒性命的男子。
既然女兒如此說,想必這些人找到這水月庵來,定然也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於是,薑姨娘忐忑著心情,胡亂猜想著,在雲舒老嬤嬤等人的帶領下,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
隨後,芒刀示意了一下,院子裏的侍衛也緊跟著撤了出去。
獨留芒刀一人之時,他異常恭敬地跪在轎子旁,向漸漸靠近轎子的趙昕行禮:“王爺!”
“祖母!”趙昕依著禮數,本能地撩開裙擺,重新單膝在轎子前跪下,向著坐在轎子裏的老太妃磕頭請安。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老太妃此刻還是嘴唇顫抖著問:“我兒?昕兒?!”
“祖母,是我!”
一夜未睡,趙昕的心情也是無比激動的。
仿佛,他離開祖母、離開王府的情景,還是昨天發生的,卻突然被股外力無端地拉長了,竟像是眨眼之間就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們再次相見,竟像是重新投胎了一回似的。
老太妃穩了穩情緒,凝望著眼前那張巴掌大的瓜子小臉,沉著臉問:“你幾歲回的京城?”
“兩歲那年秋天!”
“我五十壽誕,你送我何種壽禮?”
“孫兒命人從廖國尋來的羊脂白玉,由孫兒親手雕琢成的觀音佛像,當作壽禮送與祖母!”
“你前次出發去北軍前夜,來跟祖母道別時,說了什麼?”
“孫兒對祖母說,孫兒已然尋得蛛絲馬跡,有一宋姓男子,熟知當年的一些秘事。孫兒此次前往北境,是要從他手中取得一些證據……”
天哪!竟是真的!
眼前這個跪在地上泫然欲泣的女子,所答之言,居然絲毫不差。
她竟然真是自家那個冷麵高貴的金孫趙昕!
當趙昕抬頭望向老太妃,而他的眼神中清晰地流露出仇恨的目光時,老太妃再也忍不住撲向他,哭喊道:“昕兒,你果真是昕兒!真的是我的孫兒啊!”
“祖母!”
趙昕其實不想哭的,他可是鐵麵錚錚的硬漢子,是北軍三十萬將士的統領,何時竟會像個女子一般懦弱的哭泣!
可是,此刻,他才一開口,便聽到自己那柔媚的女聲哽咽著,就連他的胸腔中都翻騰著一股異常激烈的情緒,令他鼻翼酸楚、眼睛酸澀。
可趙昕還記得自己是個男人,流血再多都不可流半滴眼淚的男人,是以,他跪著不動,任由老太妃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襟,激動地哽咽著、訴說著。
芒刀隻是瞟了一眼那脊背挺得直直的跪在地上的女子,便趕緊垂下了眸光,不敢再看了。
王爺,無論變成了何種模樣,隻要是那個冷酷的靈魂,他們這些屬下便不可造次!
雖然芒刀抬頭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可趙昕仿佛背後長眼了一般覺察到了,他冷冷地喝道:“滾!”
芒刀旋即起身,應了聲“是”,便飛速出了院子,守在門外。
這之後,老太妃與趙昕二人單獨相處了近一個時辰,老太妃才打道回府。
芒刀則帶著大批侍衛留了下來,將水月庵給圍了起來。
不知真相的薑姨娘主仆,仿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坐立難安,一再追問趙昕,究竟發生了何事。
趙昕不願欺騙薑姨娘,可他又無法解釋太多,隻不斷地安慰她們,事關他與恪王趙昕的性命安全,外人不可知道太多,還說她們不但不會有事,還不日便會回京。
果然,一個時辰之後,承恩伯莫伯深親自來水月庵接薑姨娘母女歸家。
雖然,礙著人多,他不便多言,不過,薑姨娘還是記住了莫伯深一句關鍵的話:“恪王趙昕怕是看上他們家梨兒了!”
由於莫伯深是騎馬,而薑姨娘帶著女兒坐的馬車,莫伯深又是著急忙慌地趕著回府,縱是心裏有再多疑問,薑姨娘也不好出言相詢,便這麼一路憂心忡忡地回了伯府。
且說莫離,一覺睡到自然醒。待她揉著眼睛爬起來時,外麵的日頭已然老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