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老方,什麼人在外麵喧嘩?如今我年紀大了,便總有一些不耐煩了吧!”
屋內,一把蒼老而威嚴的聲音緩緩響起。
方韜旺狠狠地瞪了夏公諫一眼,趕緊輕推開了門,對著門裏頭道:“回老太妃,是禦林軍內門左校尉夏公諫,奉了皇上口諭,請老太妃入宮見駕呢!”
“哦?就這麼個小事,怎麼聽著像是有亂兵要殺了我老太婆似的呢?”
老太妃的聲音依然淡淡的,夏公諫卻兀自站那垂了頭,撇著嘴不敢出聲。
卻聽老太妃又說道:“我雖老了,沒人當我回事兒了,但就是因著老了,偶爾賣個老,還是行的。像那些個校尉啊,都尉啊,我先讓他們死了,我再死,也還是可以的。”
說著,她冷冷地睨向夏公諫,漫聲問:“夏校尉,你說,是不是呢?”
好麼,這下夏公諫徹底沒聲兒了。
誰說不是呢?即便皇上的確下了口諭,可皇上的口諭也隻是說請老太妃入宮,可沒說拿了她啊,真衝突起來,以她如今的身份,讓他一個小小的禦林軍內門左校尉受個責罰,還是輕而易舉的!
夏公諫隻好彎腰低頭,在外麵行了禮,恭敬地道:“是,老太妃說的是!是下官魯莽了!隻是,皇上確實是急著請老太妃您入宮的,這,金口禦旨的事,下官不敢耽擱……”
老太妃長長地歎了口氣,自嘲道:“也罷了,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何況是君要見我這個廢物老太婆呢。老方啊,那你便安排著人抬我去吧。其他的人便都散了吧。我兒子沒了,孫子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你們啊都別跟著了。”
老太妃這麼悵然地在屋內一說,芒刀便急紅眼了,正要說話時,方韜旺狠瞪了他一眼,附和道:“正是呢!都是些沒用的東西!隻知道喝酒逛青樓,連守在這裏,還任由那些個粗人瞎吵吵,還是讓他們離了這裏,繼續喝酒逛青樓去吧!”
芒刀自然聽懂了,這是方韜旺讓他繼續留守外圍等消息的意思,可他又怎麼放心老太妃就這麼入宮了呢!
然而,老太妃並不容芒刀多想,徑直在內屋歎道:“隨他們去吧!既然,夏校尉專程來走一趟,那正好,幫我將這麼些個沒用的人都趕出去吧,我這便隨你入宮見駕!”
夏公諫太高興了,本來他還擔心會和這幾個侍衛起衝突呢,這會兒,他趕緊讓自己的人將恪王府的侍衛都隔開了,殷勤地讓人抬了攆轎來,急急忙忙地安排著老太妃走了。
臨走時,老太妃高坐在轎上,還警告地看了一眼滿臉急色的芒刀,隻帶著雲舒和方韜旺二人神色凜然地走了。
睿思殿,禦書房內。
看著跪在腳下的太子趙晉,皇帝趙嵩的臉,有些難以維持往日的高深莫測了,渾身盡是陰霾之氣。
子時接的訊息,陳良率二十萬大軍,已經過了北方五城,眼看就要過九川河了!一旦,他們過了九川河,往南一帶的城池,再想要擋住他,終究是很吃力的!
民間有語,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可怎麼說呢,這萬裏錦繡江山,究竟,誰是賊,誰是主呢?
沒坐龍椅時,自己弑殺父皇,殘害手足,爭著搶著要坐,等到自己高坐龍椅時,又看兒子們連番陰謀、明爭暗鬥地搶著坐,如今,竟然連陳良也來了,還說什麼要為趙昕討公道!
這說法好啊!不僅抹黑了太子,還能有機會扶持五皇子趙昇,想必,那些個大臣們都是這麼看的吧?
可隻有自己知道,陳良的狼子野心,未必止於此啊!
趙昕才是牽製他的最好棋子,這麼多年來,自己苦心經營,才用趙昕壓製了他這麼些年,而今,趙昕真的死了嗎?死於太子之手?
想自己千算萬算,千防萬防,防的都是陳良這個外人,然而,太子卻一直暗中防著趙昕?!
這樣的局麵,究竟,誰才是賊呢?
雖然,我昱國大好江山,自然不是隻靠陳良這個賊子所轄的北方門戶,但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爾今,南方也才稍稍安穩了一些,若是北邊再出事,極有可能會引發南方的再次騷動,也就京畿衛暫時算是真真切切地握在自己手中了。
唉!
景和帝趙嵩重重地歎了口氣,心中越來越焦躁的他,奮力揚手將麵前巨大案幾上的一疊折子一推,那些折子便劈頭蓋臉地盡數砸向跪著的太子身上。
太子趙晉自然不敢去躲,隻垂著兩肩,低著頭,不出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