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雲卷雲舒,漸漸將日頭遮住,起風了,或許,也該下雨了。
九川河上的清晨,雲霧繚繞,迷迷朦朦如在仙境之中。
五艘運貨大船分三二行在前後,一艘小船曳行中間,首尾相連著逆流而上。
看起來,這隻是某個商戶的貨船隊罷了,沒啥特別的,但是呢,後麵兩艘船上雇的船夫,卻在這晨霧靄靄的船頭船尾,時不時的、不敢置信地掀起自己所在的船簾子來看,或者趴到船舷上往下看船的吃水深度,然後再滿臉驚疑地相互看看,忍不住聚到一處說起心中的疑惑來。
“老大,這真是奇了怪了,你說,這些人到底雇這船放了什麼物事啊?還不讓咱們看!我偷摸著看了好幾次了,啥也沒有啊!”
“怎麼可能啥也沒有!你看這船的水位,明明裏頭是裝有東西的,還是挺沉的東西,要不然,怎麼比前麵幾艘隻載了幾十號人的船吃水還深?!”
“可是,可是……我看了,明明,明明啥也沒有啊!要不,老大,……我再去看看?”
“算了,還是不要去了!這兩個船艙古怪得很,稍稍靠近些就陰冷徹骨的,麵上看著啥也沒有,卻總覺得吧,裏頭似乎有很多很多東西似的,陰惻惻的很!
昨兒上船的時候人家就吩咐過了,說要是我們自己不安分,出了什麼事兒,他們可不管!
這些人看著也是不好相與的,一個個雖衣衫襤褸的,但你看領頭兒的那幾個,渾身的殺氣喲!反正哪,他們付了些銀錢,這年頭,能講理就不錯了,咱們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哎,好吧,隻是我這心裏,癢得不行嘛!”
“閉嘴,就三五日水程,送到永倉城便行了,有啥癢不癢的,忍著!”
雨停了,空氣裏卻都是水的腥味兒,和著微涼的風吹進了船艙裏,莫離仿佛沒有聞到,也或許已然聞習慣了,此時的她正托著腮,看著窗外站在船舷邊的趙昕,看得出神。
趙昕背手而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他的身姿永遠如山般挺拔,可那挺拔中,卻隱隱的有著一種侵入骨髓的肅然,河上的風吹得他衣服獵獵作響,如在唱一首憂傷的歌。
莫離低低地歎了口氣,趙昕似乎聽見了,他在晨霧裏轉過身,帶著霧霜的鬢角微閃著晶亮的光芒,看向莫離的眼神便已經染上了溫柔。
他信步走了過來,很快便站在了莫離身前,柔和的語氣帶著一抹輕責:“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你該趁這幾日好好歇歇的……”
莫離看著趙昕那雙金色深邃的眼睛,感受著絲絲縷縷的情意,心裏便很受用了,不自禁地臉上便是歡愉:“我不累!下山都是你背的我,如今坐船了,更舒服了。”
“那你歎什麼氣?”趙昕微彎了腰身,與莫離的視線齊平著。
男子的氣息一下子籠罩而來,即使經過這些日的相處,已然是十分熟悉了,可莫離的心還是跳得有些歡脫,她垂了頭,低低地道:“我有嗎?”
“有!”
男子的嗓音暗沉,熱熱的氣息迎麵而來,令得莫離粉白的小臉兒漸漸染上了一抹嫣紅,微轉了麵龐,囁嚅道:“哦?大概吧,我不記得了……”
趙昕瞧著莫離羞澀的模樣,心裏一片柔軟,卻是歎道:“離兒,你不用為我擔心的。”
感受著趙昕就勢在身前蹲了下來,莫離心怦怦地跳著,也不知要說些什麼,兀自嘴硬道:“我有嗎?我什麼也不擔心,我沒有!”
“嗬嗬!”趙昕低低地笑了聲,大掌撫上了莫離的發,無比愛憐地道:“沒有便沒有吧,隻是,離兒,我願你一直是歡喜的,無憂無慮的。如今,你為我分擔了這麼多事情,我卻還不能給你一個現世安穩,我很慚愧。
但願我們上了岸以後,一切順利。等父王報了大仇,我們接出祖母,回北邊去過簡單的日子。隻要陳良死了,我收複些兵力並不是難事,即便日後皇室紛亂,我們守著北方日子也並不會太難過,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