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五醜時初(淩晨一點),從海津鎮(津)乘海船先到蘇州,再馬不停蹄地來到京師金川門下的朱高熾、朱高煦、朱高燧以及跟隨著他們的軍士,於此刻在城門下紛紛下馬。
朱高熾將右手一揚,對跪迎在金川門下,且一手還拿著火把的宦官與錦衣衛們道:“你們起來”。
此時朱高煦接過宦官遞過來的毛巾,擦了一把臉後,便向已整理好儀容的朱高熾問道:“大哥,給張二(張輔)的書信,先往哪送”?
一旁正在擦臉的朱高燧按捺不住地搶道:“二哥,你怎麼和大哥一樣,認定張二會在金陵?而不是在河南或者其他地方”?
“你一個屁孩懂什麼?既然已到了秦淮河畔的金陵,哪個男人還會去其他地方”?朱高燧大咧咧地笑道。
朱高熾看了看迎接他們的宦官與錦衣衛,發現他們隻是默然站著,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
朱高熾並轉身,對身後的軍士令道:“先去王府。張僉事無論在哪,王府都會知道。然後再根據確切的消息,將信送至張僉事手中”。
軍士應諾後,將馬牽入城內,便立即翻身上馬,向京師中的燕王府方向飛馳而去。
然後朱高熾表情淡然,語氣卻又不庸置疑地道:“既然已經整理好儀容,我們就即刻進宮,覲見皇祖父”。
眾人牽馬走進城內後,看到大哥先行上馬,朱高煦向還有些懵懂的朱高燧一笑,便迅即地翻身上馬。
發覺到大哥與二哥上馬,朱高燧一把推開扶他上馬的宦官之手,奮力地翻身上馬。
燕王三子來到禦書房門前,並聽到皇祖父在裏麵斥責之聲。
餘光察覺到三弟已掏出玉佩,正欲遞給禦書房門前的太監,朱高熾連忙暗中扯了下一旁幼弟的衣襟。
朱高燧微微一愣,並想起皇姑安慶公主的駙馬歐陽倫,因可風言奏事的禦史參其“販茶出境”之事。雖後來查無實據,但駙馬還是被皇祖父一頓拳打腳踢後,朱高燧就連忙將玉佩收了起來。
皇祖父向來眼裏容不得沙子。更何況皇祖父,現正在禦書房訓斥堂弟朱有爋。
覺得自己剛才是在找罵找打後,朱高燧感激地看了大哥一眼。見大哥正在留心聽禦書房內的動靜,朱高燧便也沉心,來辨識祖父在禦書房的斥責之言。
但事與願違的是,剛剛進去的提督太監很快就出來了。
提督太監對沒有聽出個所以然的燕王三子,語氣肅然地道:“宣朱高熾、朱高煦、朱高燧覲見”。
燕王三子起身後,皆是心中不安地走進禦書房。
一進來,燕王三子就看到唯有周王世子朱有燉一人有座,周王嫡次子朱有爋卻跪倒在地,而周王其他兒子們則隨著朱有燉站在右列。
至於他們的皇祖父,則繼續聲如洪鍾地痛罵朱有爋,在祖父麵前弄虛作假。
朱家每個子孫,無一不畏懼朱元璋,更何況是麵對著正處於是怒火中燒的朱元璋。如剛還在冰雪地的燕王三子,走進溫暖如春的禦書房,他們連溫度陡然升高都沒有察覺到。
直到太監為他們更衣之時,燕王三子才發覺他們已是渾身是汗。至於是被熱的,還是被嚇的,或是兼而有之,對他們來倒無足輕重。
朱元璋看到這三個孫兒脫去狐裘大衣,內衣上皆露出有新舊各異的補丁,嘴角浮現出一閃即逝的欣慰。
是的。此時的禦書房內,除了朱有爋內衣上的補丁個個都舊外,其他皇孫們的內衣皆露出新舊不一的補丁。
朱元璋將手向上揚了揚。不等提督太監出自己手勢之意,朱元璋便發現一直埋著頭的朱高熾居然注意到自己的手勢,而率先站了起來。
見皇祖父微微點頭,又看向了左邊。餘光一直在留意皇祖父的朱高熾,則領著兩個弟弟走向左列……
這時,朱元璋語氣緩和地問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回藩地”?
朱有燉站了起來,正欲回他們都剛來,此時卻問他們何時走的皇祖父。但發覺祖父此時看向了堂兄朱高熾,朱有燉便也微笑地看向堂兄,且收起剛才回話之念。
不過朱有燉有察覺到堂弟朱高燧的臉,在那一刹那間有些不自然。
朱高熾回稟地道:“若是皇祖父沒有其他安排,孫兒們準備在祖母忌日後,即回北平為祖父辦差”。
見祖父看向自己,朱有燉回稟地道:“若祖父沒有其他調遣,在四月祭祀祖母後,孫兒們準備五月回河南為爺爺辦差”。
朱元璋滿意地微微頷首,看到孫子們都是站著,便對提督太監令道:“去給燕王長子,也搬一張椅子來”。
察覺到朱高煦的失落,又看到朱高燧一臉坦然,朱元璋不動聲色地繼續令道:“你們祖母的祭祀,由高熾主辦,有燉協辦。”
看了看恭恭敬敬的孫子們,朱元璋又令道:“你們個個都要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