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深夜,李麗質被屋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睜開眼,李麗質看到已起身的張輔,邊穿衣服,邊轉身地對自己說:“麗質,你先睡著。我出去看看”。
此時,仆人如此急促敲門,李麗質知道肯定是有要事,她哪還能安心地繼續去睡?
不一會兒,張輔從外麵進來,對看著他的麗質說道:“殿下有令,我得立即去都司。我已經令人,讓紅兒來此”。
說完,張輔向妻子輕鬆一笑,再次轉身離開這屋。
知道是燕王的緣故,才導致姑爺此時去公署的紅兒,來到屋內,見小姐麵帶憂色,她便安慰地道:“殿下之前說三月出征,現在又有令,或許是將出征日期推遲了”。
李麗質微微搖頭,說道:“殿下為了征戰,連世子的婚禮,都可以缺席。還有什麼,能讓殿下推遲出征的事”?
李麗質說完,忽然臉色蒼白起來,因為她心中忽然想到會不會是皇上駕崩了?但一想到在京師世子大婚之時,自己得以近距離看到皇上,李麗質知道皇上精氣神不亞於少年。
而且她還聽雨婷說,此時的聖上,依舊批閱奏折到深夜。
“這麼好的身體,本身又無疾病,斷然不會如此突然離世”。自從嫁入張家,在聖上未立燕王太子之前,李麗質最大的恐懼就是聖上突然駕崩。
從小就在軍門長大,李麗質不用他人說,她自己就能看出兵強馬壯的燕王,有縱橫天下之誌。而且在一次與丈夫一起去覲見燕王與燕王妃時,李麗質還聽到丈夫對殿下自稱為臣。
所以李麗質不難判斷到燕王若不得到大位,必然會起兵。
李麗質也清楚一旦起兵造反,那仗就不是出征這種最長不到半年的時間了,她認為起碼是十年以上。
最多半年的戰爭與最少十年的戰爭,隻要不傻,每個人都能斷定後者的死亡率會更高。所以李麗質一想到,會不會是皇上駕崩時,她立馬就一臉蒼白。
看到小姐臉色突然蒼白,紅兒嚇了一跳,她麵帶恐懼地大聲叫道:“快來人呀”!
“我沒有不舒服,隻是想起了一些事”。從擔心中走出的李麗質,臉色漸漸地不再蒼白。
看到小姐臉色轉好,紅兒讓剛才立即進來,現在站在門口的嬤嬤們下去後,便對小姐如釋重負地笑道:“欽天監袁大人,向來就算得準。姑爺是貴人,定能逢凶化吉,小姐可不要再去自己嚇自己”。
聽到紅兒這麼一說,想到欽天監說自己將來會是太師之妻,李麗質安心了。本來李麗質就願意相信袁拱之言,現在看到燕王、世子與丈夫的關係,她對袁拱的預測已是深信不疑了。
騎馬疾馳於公署,張輔示意蔣貴、交大推醒正在公署大堂,卷縮在炭火旁打鼾的陳懋、薛祿。見兩人醒來,張輔嚴肅地問道:“殿下有何令”?
看到張輔,原是一臉惱怒的陳懋,揉一下睡眼惺忪的眼睛,臉上帶著疲憊地回道:“殿下決定二十二日,從大寧出發,去征兀良哈部。”
“令總兵在下月六日之前,提兵至捕魚兒海(今呼倫貝爾湖)。若北元發兵來救兀良哈禿城,令總兵將其殲滅”。陳懋接著道。
“北平行省各塞口,殿下之後會令周王世子率河南都司精銳,加以巡邏”。薛祿補充地道。
見他們話已說完,張輔便讓這兩人,去後院歇息。在家聽到燕王有令,在前幾天就開始放晴之時,張輔就猜到出征可能要提前。
沒錯,二月就出征不符合慣例,但隻有不符合慣例,才會有奇襲的效果。而且徹徹兒山,在三月初,通常會有祭天……
隻是這些天在興和,張輔雖然讓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但比起戰時的風餐露宿來,他過得安逸多了。
而人一旦安逸了,對又要提著腦袋去上戰場,每個人都會因心生恐懼,而對出征產生排斥。
是人就會有恐懼之情,隻是麵對恐懼,人與人之間得選擇會有所不同。有些人選擇麵對,再去積極調整自己;有些人則任恐懼在心中去蔓延,而最終選擇了逃避。
當張輔接受祖輩留下的政治遺產之時,他就明白必須同時接受祖輩留下的債務,即對那些或父親、或丈夫、或兒子因跟著自己的祖父、父親而戰死,所形成孤兒寡母負責。
認為重責在身的張輔,不認為自己有權利去恐懼。
張輔十分清楚,宮中的賞賜也好,生意賺錢也罷,這都是源於自家人在戰場上的戰功。若是父親或自己不再上戰場,財富就會隨之消失。
更不要去說,燕王對他家恩情深重。若不是覺得做人得有一個交代,張輔在脆弱之時,真想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