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日,豔陽高照下的白溝河,垂下的“明”字旗,忽然被西南風吹得陣陣亂舞,且發出一陣陣急促的破風之聲。
在連綿百裏、隱於山林溪澗之中的五軍大營,其中軍大帳雖然此時諸將雲集,但帳內卻異常沉默。
這是由於諸將,正在消化斥候帶來的“李景隆已率軍過了紫荊關,正朝大軍而來”的諜報。
額頭冒出細汗的張玉,聽到了西南風吹進中軍大帳所發出的異響。他心中的焦慮,頓時就少了許多。
隻見張玉氣定神閑地對大帳中滿頭大汗的將領令道:“北平運來軍資已在早上抵達軍中,爾等立即去督促各營錢糧官(軍需官),必須得在天黑之前,發放至每個軍士手中”。
待諸將應諾而去,張玉對仍跪在大帳的斥候令道:“你即刻前往水師大營,告知橫海將軍張武:北平今天送來的物資,令他在明天日出之前,必須將其發放至全體水師官兵手中”。
斥候應諾告退而去後,張玉來到案前,拿起了今日白天收到的世子來信。
再看到信中說:“雖然冬衣糧草早已準備,但之前沒預估到韃靼、瓦剌會在此時侵邊,以北平、湖廣以南(湘王地盤)、福建現有的軍械製造速度,無法供應兩場戰爭在同一時間內進行。而軍械庫的盔甲、兵器、彈藥的庫存,已經見底……”。
以己方的物力,張玉清楚世子能做到源源不斷為漠南、大同以及主力所在的白溝河提供軍需物資,已是常人所不能及。
張玉一直想不明白,世子究竟如何做到在戰爭期間,讓北平的財政出現盈利。
數字作假,絕無可能。
在北平暫時征用商鋪之後,為了商賈們繼續力往一處使,世子早已將賬目在大商賈的範圍內公開。若作假,根本瞞不過這些行家裏手。
而且現在大商賈們還積極配合世子,若不能跟著一起發財,這對多數之事求財的商賈來說,不可能會有這種積極性。
隻能理解為世子的理財能力,世人所不能及。
感慨完,張玉就開始調整,原來將李景隆軍一舉殲滅的計劃。
鑒於隻有打一場伏擊戰的物力,而根據己方與敵方的優劣,再設計出一個讓己方能以最小損失獲取最大利益的伏擊打法,對張玉來說,不是難事。
張玉很快就醞釀出一個伏擊戰的初步方案。
噓了口氣,覺得帳內悶熱的張玉,走了出來。到了帳外,抬頭看了一眼夜幕下的天空,發現其為彤色,嘴角綻放出笑容的張玉,用手撫順了被越來越大的西南風吹亂的胡須。
張玉已確定自己用不著再將精力放在建文軍身上,他轉而開始分析韃靼。
一生都在軍中,張玉深知韃靼內部此刻雖然矛盾重重,但是韃靼完全可以借戰爭,來緩和內部矛盾。
在曆史上,以戰爭來緩和內部矛盾之事,屢見不鮮。
而且在和林之時,張玉就知道在和林有不少人,餘生的心願便是複元成功。張玉不覺得,韃靼內部那些意欲恢複前元統治的強硬分子,看不出此時正是他們恢複故元的千載難逢機會。
韃靼可汗坤帖木兒,也不可能想不到自己若是戰勝燕軍,他不僅將獲得前所未有的威望,還甚至可能成為中興大元的明君。
這種誘惑,對尚未服眾的坤帖木兒來說,會有多大?是可想而知的。
在坤帖木兒這種態度與強硬分子的支持下,韃靼趁明內亂而全力南侵,張玉敢斷定這是大概率之事。
至於瓦剌,張玉認為其首領猛可.帖木兒派他們三個兒子率軍前來,其目的絕非表麵上的爭奪部落。
在張玉的了解中,猛可.帖木兒是一個相當務實的梟雄。
這麼說吧,若韃靼能一舉擊潰燕軍,張玉敢斷定,瓦剌必是將來元軍南下的主力;若韃靼無力大破燕軍,猛可.帖木兒就能歸降於主上。
因為向主上投降,不僅能借助主上去削弱韃靼的實力,為瓦剌成為大漠最強積蓄力量外,還能得到主上實實在在的賞賜。
至於降明會被人說成叛元,這種名聲會有損失之事。張玉比誰都清楚,對猛可.帖木兒這種注重實際的梟雄而言,壓根就不是什麼事。
所以張玉認為接下來的重心,得圍繞著聯合瓦剌,來應對韃靼可能的大舉來犯。
想到這,想出去透透氣的張玉一邊向帳內走去,一邊向守在帳外的親兵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