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禦暖兒一直仰著頭看著母妃,看她的裙子在半空裏飄啊飄,好漂亮。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尖叫,刺耳又突兀。那個小婢女嚇得魂都要沒了,最後還是很盡職地抱起禦暖兒就跑了出去,一邊
跑,一邊哭叫著。
自始自終,禦暖兒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因為那時她還不知道什麼叫是死亡,不知道什麼叫做離別。
隻在許多年之後,午夜夢回之時,她在夢中又見到那個場景,才明白他們跟自己說母妃當年是病死的,其實都是在撒
謊。
小小年紀的她逐漸看過太多的生死,突然消失的宮女,或者一夕暴亡的皇子。
這皇宮裏最不缺的就是人。不管是有高貴血統的公主殿下,還是卑微的下人,其實都不過是一樣的,命運與這皇城綁
在了一起,飄搖無定。
再後來,她漸漸地發現,原來那是一種藏在血液裏的本能。她不害怕別人看到會尖叫,會失色的畫麵,反而覺得那是
讓她為之精神振奮的東西。
她的字典裏,不知從何時起,便沒有叫恐懼的字眼。別人不敢做的事,她敢。
父皇的孩子裏麵,兒子多女兒少,皇子貴重公主輕賤。
在皇族子弟共同讀書的尚學院裏,有人嘲笑她是沒娘教的孩子,連做公主都不夠資格。大家都笑了,她也跟著笑,在
笑聲裏她舉起硯台砸到了自己頭上。血珠混著墨汁,流了一臉,頓時沒有人再敢笑了。
隻有她還笑著,大學士進來的時候,她由笑轉哭,差不多是一瞬的時間,指著方才嘲笑自己的人向先生告狀,說他用
硯台打了自己。
所有的人都沒有出聲,甚至是那個被冤枉的孩子都嚇懵了。等到先生的戒尺來了的時候,他才醒悟過來拚命喊著我沒
有。
那之後,禦暖兒就再沒見過他在尚學院裏出現過了。
再後來,她拜在師父門下,習武修靈,練習最基本的強身之術。雖然當初確是皇後提議,說那孩子太單薄了,這個年
紀裏是幾個公主裏麵長得最瘦小。
她覺得自己還算是幸運的。
她隻是想保護自己而已,她沒有做錯。
她緩緩閉上眼睛,再緩緩睜開,仿佛過去的歲月隻不過是方才睡著時一場夢境一般,遙遠到不真實。
她抬起眼睛,目光移上皇甫劍的臉頰,如刀刻一般的輪廓,古銅般閃著健康光澤的膚色。倒是挺順眼的,但她隻是想
要能好好保護自己的,隻對自己一個人好的,這樣一個人就夠了。
很顯然,他不是自己想要那個人。
而皇甫劍一臉滿足的愜意,他根本不敢去想自己在公主心目中占什麼地位。隻要他能夠時常看到她,就已經覺得是一
件幸事了。
正當兩人同床異夢,各有心事的時候,門外有婢子不顧禮儀大聲呼道:“公主殿下!不得了了!出人命了!”可以聽
得出來那聲音裏帶著無法抑製的驚恐,要不然也不會敢犯了禦暖兒的忌諱,在她休息的時候還吵這麼大聲。
皇甫劍條件反射一般身子不由得繃緊了,輕輕推了推還靠在自己身上的禦暖兒。禦暖兒皺起眉頭,不大情願地扯著嗓
子回了一句,“什麼事?”
皇甫劍先坐起身來,下床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