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後,尚有一絲炎熱。路邊樹葉略染微黃,知了藏在樹上,止不住的鳴叫。有灑水車路過,嘀哩嘀哩的音樂聲下,路麵全濕,帶來一些涼意。
賀正繞著這座區,來回跑了三圈,才終於服自己,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河東區長風街111號。
賀正萬萬沒想到,堂堂陰司人間辦事處,竟然是一間發廊!
典型的區門口商鋪,門口紅白藍三色花柱燈不停的旋轉,玻璃門上豎排貼著三行字“單剪0;洗剪吹50;洗吹造型5”。門頭上橙底白字四個大字“阿帥美業”。
賀正推門進去,一股洗發露長期熏陶造成的濃鬱化學香味,撲麵而來。高音炮放著的DJ音樂震響,轟得人耳膜疼。
一眼望去,店裏並沒有多少人。
一個身穿黑色皮馬甲、緊身牛仔褲帶著黑墨鏡的中年男子正在給一個阿姨理發,男子手上剪刀飛舞,屁股隨著音樂止不住的扭,口中大喊著:“美姐,這個發型靚不靚?”
前台有一個姑娘,紮著馬尾辮,磕著瓜子低著頭用手機看肥皂劇。賀正進來時,姑娘正看到動情處,紙巾不停地抹眼淚。
賀正敲敲圍擋,道:“姑娘。”
那姑娘聽聞有人叫他,抬頭一看,見是一個男子笑眯眯的看著他,連忙起身,情急之下,將凳子撞倒了,轉身想去扶,卻又想到有客人在,該先招呼客人。一番猶豫之下,弄得手忙腳亂。
姑娘終於決定還是先招呼客人,伸手抹兩把眼淚,問道:“先生是要剪發?還是做個造型?”
此時她梨花帶雨,稍有憔悴,但也遮擋不住本身的秀美。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浸過,有水光反映,大眼睛忽閃忽閃,再加上剛剛一番情景,很是可愛。
賀正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姑娘的頭低了下去,臉上染起一片緋紅。
賀正看著,心情不清的愉快。又想起今日來有正事,連忙將笑容壓下,道:“是判官讓我來這拿點東西。”
姑娘聞言,問道:“不知是哪位判官?”
賀正一愣,反問道:“陰司還有很多判官?”
這下輪到姑娘笑出聲:“那是自然,陰司共計三十六位判官,不知道你任哪一位的職?”
賀正這才想起來,他竟還不知道胖子的名諱,他一直以為陰司判官是和傳一樣,有且隻有一位。
這下馬失前蹄了。
賀正試探性的答道:“胖子判官?”
姑娘笑得更大聲了:“哪有什麼胖子判官,三十六位判官裏,體型壯碩的判官少也有七八位,你的是哪一個胖子?”
賀正眉頭皺起,這下他是真被難住了。
姑娘像是看出他的窘迫,解圍道:“那你有引薦牌也行。”
引薦牌?
賀正突然想起什麼,伸手將木牌從兜裏拿出來:“是這個嗎?”
昨晚胖子把這塊木牌塞給他,回來後,他翻來覆去的看,上麵的字像是課本講過的金文,他全然不認得,以為沒什麼用處。
今日出門,出於以防萬一的心態,沒想到今竟然派上用場了。
姑娘接過去看看,笑道:“是潘大判官。你等一下。”
完,姑娘拿著木牌走到中年男子身邊,耳語幾句。男子頓了一下,撇撇嘴,了幾句,但店內音樂聲太大,賀正完全聽不到。
姑娘點點頭,轉身走過來,道:“你先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吧,這位客人還需要一些時間。”
言罷,姑娘便自顧自的繼續看劇去了。
賀正找一個空椅子,調個舒適姿勢,躺坐下來。
他這兩日經曆頗多,精神疲倦。醉鬼胖子昨夜忘了解他的定身咒,他直挺挺地站至日出東方才解脫。
早上又去公司辭職,然後便馬不停蹄的到這裏來。
現在放鬆下來,滿身疲憊頃刻湧遍全身。不知不覺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喂!開飯了。”聲音甜美,春風入耳。
賀正從夢中醒來,見麵前一張俏臉飛霞,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他,眼中仿佛有滿星辰。正是先前那位姑娘。
賀正不禁有些看呆了。
“呆子,看什麼呢?”姑娘麵上緋紅,羞道。
賀正一激靈,反應過來。向外望去,已是黑夜漫漫,月上西頭,路上行人稀稀疏疏,不知幾時。
店內客人已經走空,椅子推在一邊,中間擺了一張三尺見方的桌子,上麵擺著幾盤菜肴。
中年男子坐在桌子一邊,倒一杯白酒,墨鏡已經摘下,賀正這才看清他的麵容。
四十多歲的年紀,臉頰瘦削,麵上並沒有什麼皺紋。左眼全白,竟然是瞎的!但即使隻有右眼,也足以引人注目,那是一隻飽經歲月洗刷的眼睛,裏麵藏著深深的悲傷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