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姒壞腿的事，竟連寧溪也不清。
那是六年前的事。
那個時候的寧姒剛滿八歲，是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長得好看，嘴兒又甜，很是招人喜歡。
寧珠寧煙和她年紀相仿，三個姑娘常在一起玩耍。那時候，四夫人對她們的態度還不是現在這樣。
“我記得，那是春盛時節，長汀院的花兒開得可好了。草坪上搭了秋千架，纏了花藤，那段時間你們三個姑娘老去那兒玩。卻不想那一日，四房的丫鬟匆匆跑來，你從秋千上摔下去了。”
“所以，是摔壞聊？”
沒錯，是在秋千架下出的事。
寧溪搖頭。
“四叔立馬請了大夫來，反複看了，都沒事。草地鬆軟，雙腿好好的，連個青印子都沒磕出來，可偏偏就是不能走了。”
起來，寧溪也覺得蹊蹺。後來聽園子裏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寧姒這種情況可能是衝撞了邪門兒的東西。為此，她沒少請仙姑法師神僧道長，卻統統無用。
自從不能走路，寧姒性情大變，整閉門不出，怕生避人。後來愈發嚴重，常常無緣無故的發脾氣，一個人對著空氣大呼叫，手邊有什麼砸什麼。
性情大變……寧思卻是知道的。這幾次看過三姐的記憶，那些三不五時就會出現在房間裏、飄來飄去的怪東西，一呆就是幾。長此以往，三姐不瘋才是出鬼了。
但是來也怪，隻要有落英在她旁邊，她就好好的。雖依舊孤僻自閉，但好歹不會無故發狂失控。
這就是寧溪並不喜歡落英，卻又不得不讓她在寧三姐跟前伺候的原因。
至於落英，寧思想起寧三姐撞柱子時她的那些過分的話，一看就不是個老實丫鬟。
但要論起來，她隻是導致寧三姐撞柱子的誘因，並未直接參與三姐的死。寧思想不通，為什麼三姐在看到她時會有那麼激烈的反應。
“姒，姐姐都不敢想，咱倆能這樣坐著聊。這六年裏，你從來……”
寧溪哽咽失語，又覺得這些話不該再提，便又咽了回去。
“辛苦你了。”寧思也是百感交集。
這句話，也是對另外那個姐姐的。幫她收拾了十八年的爛攤子，辛苦了。
寧溪連連搖頭：“不苦，隻要你好。”
許是受氣影響，憂傷惆悵的情緒愈發濃厚，姐妹倆抱在一起，好好的哭了一場。
正哭得痛快，寧思突然聽到一聲驚劍再看寧溪，卻是毫無察覺。
不好，是寧三姐。
……
初春的雨，不大，卻十分綿密。剛被驅走的冬寒又卷土重來，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套上了厚褂子。家世好的，出門都披著裘袍或皮氅。
東街食尚樓。
一位老爺從馬車上下來，抖著深灰色的大氅，進了雅間，招呼二趕緊燙壺酒來。
身如青鬆，麵容白皙幹淨，唇上短須修剪得宜，很有一股成熟韻味，然而言行卻顯浮躁。
不是別人，正是寧家四老爺。
燙好的熱酒端上來，他豪飲了兩杯，周身寒氣盡散，愜意的癱坐在椅子上。
雅間的簾子毫無預兆的挑開，寧四老爺正要發火，抬頭一看來人，立馬堆起一臉諂媚，起身相迎。
“公子，來，喝杯酒驅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