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入肉的聲音撞進重華心裏,目睹整個過程的季牧之心口傳來鈍痛,如重錘敲擊,一下又一下。
“我想的是,一切都結束了。”重華。
晟無視從脖頸間噴湧而出的鮮血,嘴角揚起,兩隻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兒。
“她,你要殺我……原來是真的。何必呢?你想要幫他們,跟我就是了。我會拒絕他們,可我……不會拒絕你呀!”
頃刻之間,黃裙寸寸崩裂,雲白巨軀衝而起,盤踞在鍾山之上,背抵蒼穹,蔽月遮星。
被放大千萬倍的少女嬌顏再無之前的美感,雙目噙火,欲噴又未噴。龍身披甲,片片染血,頸部的傷口如決口之堤,鮮血如潮,漫過龐大的身軀,染紅整座鍾山,再彙成河流往四麵八方蔓延。
原來,傳中燭陰通體赤紅,是這樣來的。
隔空對視,晟再未留下隻言片語。重華站在血泊裏,待神智歸體,捂著近乎窒息的胸口用力喘著粗氣。
最後一滴血也流盡了。
燭龍的頭從山頂滾下來,碾過依山盤踞的軀體,像巨石砸中盤山而上的階梯,雙雙碎裂,分崩離析。
神軀化作漫的星星點點,像是從上掉落的雪花,帶著無盡的冷,和無盡的絕望。
沒有人發現,鍾山下的一處灌木叢中,藏著一個熊身虎爪象鼻牛尾的怪獸。
怪獸是古神的舊友,她來鍾山是想告訴古神一個好消息,她找到一個好寶貝。
可惜,那個總是燦爛笑著,喜歡抱著她的女孩子,再也聽不見了。
鮮血浸透土地,融進河流,被魚兒汲吮,被草木吸收。又被風帶走,落進雲的懷抱,遇到雷電,和雨結了親。
從此,世間再無厄夜,再無妖獸,也再無燭陰。
人族繁衍千年生生不息,重華立下佑世厚澤,道特赦,免入輪回。
他謝過意,自請入世。
奈何橋上,孟婆給他盛了一碗湯。他不夠,又連討了九碗。
最後一碗入口前,他問孟婆:“我還能再遇見她嗎?”
孟婆繼續盛湯的動作:“夠不夠?要不要再來一碗?”
他笑,喝完湯大步過橋走向新生。
……
結界內的季牧之睜開眼睛,黑見了,衝他一通狂吠。
在他懷裏,蜷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穿著亮麗的黃裙子,睡得很安穩。
剛撿回一條命,又陪他到輪回中走了一遭,寧姒修為大退,竟變成了孩子。
指點眉心探入紫府,漂浮的蜂尾花已由墨藍變成純粹的墨黑,再也看不到絲毫雜色。
花瓣微微蜷曲,就像經過一場久旱,顯得有些萎靡不振。
還有點燙手。
季牧之抱起變的寧姒,拂袖一揮,結界轟然散去。
黑繞著他轉了兩圈,撒腿往竹林外跑去。
季牧之深吸一口氣。
很熟悉的氣息,是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