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步,起源於民間。
原本是祛災降福,以通鬼神的手段。
後遭舞者編改,漸漸淪為青樓酒肆的助興玩樂。
琵琶驟停,鼓聲依舊。
伴著激揚節拍,紅裙佳人藕足隨之起落,布條狀的裙擺,完全遮不住春光,雖是驚鴻一瞥,卻勝似人間無數。
男人們都被迷住了。
那嬌玲瓏身軀,隨鼓點爆發出的活力,帶著滿滿野性,以及新生對世界的向往。
他們如癡如醉,甚至都早已忘卻,在左列席中還坐著數位美人。
哼!
妖嬈豔俗!
徒為博眼球罷了!
她們懶得去看,隻覺惡心。
同時不免想著,原來男人是如此的低端無品,虧得還是北朝寄予厚望的年輕一輩,沒成想也盡落俗套,對這等不知廉恥行為目不暇接。
安杞公主甚至閉上了眼,並用手捂住耳朵,連鼓聲都懶得聽。
身旁諸位美人,亦瓊眉緊蹙,對這明目張膽的暴露行為嗤之以鼻。
華莘玲呢?
此時的她,仿佛在是離開還是繼續坐下的思想中掙紮,矛盾不已。
鼓聲終於停下。
紅裙女躬身後退,在一片掌聲中重新隱入茶亭方向的黑暗中。
就在掌聲漸消,周遭四寂之時,華莘玲正要拍桌拂袖而去,忽聽一人高聲叫道:“好!腿白貌美,腰若無骨!步伐由生命的初始璀璨,到壯年的日趨穩重,再至暮年的體力不支,時光跨越久遠,卻難得張弛有度,表現力更是一等一的到位!”
宴席中的男人們,聽了這話,不約而同齊聲附和,宛若找到了知音,出心頭所想卻無力表現的詞彙。
而等他們尋聲去看時,才發現原來此話的人,竟是負責雕冰的華什拓!
嗯?!
他們目瞪口呆,一時忘記思考。
這又是另一種反差了,不過不同於性情,而是地位身份的反差。
你一介石匠,也配在此等宴席上大放厥詞?
這話在每人的腦中回蕩,但想出口時,又覺不該。
隻因此番點評,實在恰到好處,撓到心頭所癢。
男人們都在發怔。
女子卻頗不為然,個個冷眼旁觀,心頭暗譏。
果然下男子,都是一個德行!
油頭粉麵也好,健壯勇猛也好,始終都逃不過裙擺之內!什麼張弛有度的表現力,簡直太過蒼白,完全解釋不了你們死盯不放的原因!
不知為何,華莘玲好像更為氣憤,狠狠瞪了匠人一眼,繼而遏製不住斥責:“石匠,胡亂些什麼?!下流便是下流,冠冕堂皇的找借口,豈是男子漢磊落行徑?!”
此話的有些過了。
紅裙女子卿人,雖然衣著大膽開放了些,但舞姿卻沒得挑剔,完全與樂器融合為一體,也與千百年前自上古流傳,歌頌生命的巫步相結合。可以,那是真正生而為人,痛快活於世間的完美表現!
可她的這些話,似乎將一切都否定。
席間男子頓生不滿,便是冉休都垂首喃喃,著不該如此評價。
“我隻知好看便是好看,沒見什麼下流不下流。我眼中所看隻有舞姿,但你目中所見,卻盡是豔俗!此為你我境界差異,原本與好壞無關。但若你真覺毫無可取之處,還望以事實話,不妨下場展示一番,也好告訴我,究竟什麼才不下流,什麼樣的舞姿才真正配上稱讚!”
若換了旁人,華什拓或會一笑了之,甚至躬身賠笑,稱自己確是胡亂言語。
但此女不行。
偌大北朝,他可以被無數人踐踏,甚至遭太監調侃取樂,但唯獨,現在站起身的女人不行!
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被其瞧不起。
盡管他自己也十分奇怪,為何會生出這樣的情緒。
宴席更靜了。
估計誰也沒想到,這位身著短打,腳繃草鞋的家夥,會不顧身份侃侃而談,為自己的措辭辯白。
尤其……
還當著華莘玲的麵!
冉休皺起眉頭,不悅道:“巧舌如簧!與其爭辯,不如繼續做你自己的事,這兒沒你話的份!”
華什拓緩緩轉身,看了過去。
原本嘛,冉休認為對方會誠惶誠恐,低頭認錯。因為基本上所有人,在當自己展現出不悅時,均會如此。皇子不例外,蘇晗不例外,整個北朝年輕俊彥,亦不例外。
但現實證明,他今日想錯了。
那匠人瞅著自己時,一絲害怕也沒有,眼神更是空前清澈。他沒道歉,甚至連頭都未低,隻微微淺笑,僅僅出乎於禮貌。就像麵對電閃雷鳴,肆虐狂風,依舊雲淡風輕的山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