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牽著毛驢站在路邊,伸出大拇指朝下。

師父人生當中要有一次走就走的旅行,你背著行囊踽踽獨行在廣闊浩渺的地之間,狂風卷起沙塵和衣袍下擺,留給世人一個渺而又偉大的孤寂背影,來往行人都會肅然起敬。

但師父所的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

現在路上那些來往飛馳的人看我的目光都像是在看傻逼。

我孤獨地站在汽車尾氣中留給了他們一個淩亂的背影。

我從烈日當空站到夕陽西下都沒人搭理我,擦肩而過的車輛卷起狂風,把一張告示蓋在我的臉上。

我展開告示,“此處有狼出沒,行人禁止夜宿。”

我此時才意識到旅行不僅有詩和遠方,還有狼。

我等了很久,那麼多車呼嘯而過,但我不明白為什麼沒人願意停下來載我一程。

直到一位交警上來攔住我:

“這位同誌,高速公路上不許站人的。”

我有一根怒吼的大拇指。

我把它趕到路中央,它有可能被車子碾得粉身碎骨,但大拇指如果不當烈士那麼當烈士的就可能是我自己。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人生信條我隻好棄車保帥。

師父有舍才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舍不得大拇指攔不住車。

第一輛車在大拇指前刹住了。

司機下車就罵:和尚你有病啊?不要你的大拇指啦?

我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禮:施主,貧僧是從東土大唐而來,去往西拜佛求經的和尚,此去西方路途遙遠,不知施主可否載我一程?

不載!司機拒絕,我是去哈薩克斯坦的。

我笑了:哈薩克斯坦?好巧好巧啊貧僧我也是去哈薩克斯坦的……

著我就往車上爬。

滾!司機一腳把我踹開,轉身鑽進駕駛室裏,探出頭來指了指車子底下:

和尚你不是要去西麼?我送你去啊,你躺車輪底下,一秒鍾就讓你見到佛祖!

他臨走前還不忘扭頭啐了我一口:神經病,以後別讓我撞見你,否則我碾碎你的大拇指!

第二輛車。

司機下車就罵:大拇指你有病啊?你沒事杵在路中間幹什麼?不要命了?信不信我碾死你嘞?你以為我不敢是不?你一根大拇指神氣個什麼玩意?想跟我比劃比劃是不?我告訴你,你把你另外九個兄弟叫過來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對手!大拇指別再讓我碰到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聽到沒有?見次打次!

司機罵完上車絕塵而去。

我:……

第三輛車。

司機慢慢爬下車,用睥睨的目光上下打量我:大兄弟……我這是靈車。

我在割麵的寒風中站了三個時辰,終於在黑之前攔到了一輛車。

那輛人力三輪哼哧哼哧地停在我的麵前,車夫瀟灑地一揮手:上車!

我頓時熱淚盈眶。

我把老驢係在車後的保險杠上,雖然我也不明白三輪車為什麼要保險杠。

難道是為了防止跟牛車追尾?

坐在車鬥裏舉目四望,吹著悠悠的涼風,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旅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