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2 / 2)

“兄弟你死得好慘啊……死的是我家親戚!大家讓一讓!都讓一讓啊!讓我進去啊!我要見我兄弟最後一麵……”

眾人聞之驚懼,紛紛避讓。

豬爬進人群,抬頭一看。

隻見人群中央躺著一隻渾身濕透的死狗。

水怪跟在後麵抹眼淚。

“哭什麼哭?”猩猩皺眉。

“老三隻是觸景傷神了而已,它離家已久,如今看見一條河,難免睹物思情懷念家鄉。”我勸道,“我們都是出門在外的遊子,四處漂泊居無定所,既然都是遊子,就要互相理解啊。”

“屁。”猩猩,“什麼家鄉?地一逆旅,人生皆過客,哪有什麼家鄉。”

“怎麼會沒有家鄉呢?流沙河就是老三的家鄉啊,所以老三也是遊子啊。”我回頭問水怪,“遊子你是不是?”

“啊?柚子?禿子你剛剛柚子?”水怪一愣,擦幹眼淚,“哪裏有柚子啊?”

我們逐漸走近了。

果然是一條大河,茫茫的白浪翻滾,一大群人圍在河邊不知道在看什麼,我們擠進去,看到豬坐在地上,身邊有一條死狗。

豬扭頭看見猩猩進來,怒吼一聲撲上去,“我殺了你!”

猩猩一腳把它踢進了水裏。

這麼一大群人自然不可能是在看一條死狗。

他們都在望著江麵,水麵上有一條船,船舷上站著一個人,背對著眾人,但可以看出來是個纖細嬌弱的年輕女孩。

河岸邊上擠滿了人,男女老少,麵紅耳赤激動萬分,都在瘋狂地大喊同一個字:“跳!跳!跳!”

“這是在看跳水麼?”我問。

“了是自殺。”猩猩回答。

“自殺有什麼好看的?”

“自殺才好看。”猩猩,“這世上沒多少人能親眼目睹一個生命的誕生,也沒多少人能親眼目睹一個生命的消逝,生命的誕生是個奇跡,生命的消逝是個刺激,這麼刺激的事,向來都是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娛樂節目。”

江心的女孩向前踏了一步,距離船沿隻有一步之遙。

翻騰的江水在她的腳邊咆哮,人群頓時沸騰起來。

“諸位父老鄉親,請稍安勿躁,女不是來跳江的。”女孩忽然出聲了,她的聲音輕柔纖細,盡管江水滾滾如雷鳴在耳,卻蓋不住少女的聲音。

我莫名地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有點耳熟。

“女是來招納夫婿的。”少女接著,“諸位站在江邊,如果有誰能用銀子砸中我,我就跟誰回家。”

大媽們立即失去興趣。

我心裏一奇,這世上還有這等好事?我估計了一下距離,船到岸邊隻有十米左右的距離,隻要不是近視五千度或者鬥雞眼應該不難砸中。

一時間銀子紛揚如雨,大把大把的銀子砸向江心。

我站在邊上驚歎現在的人真他媽的有錢,銀子都是水裏撈的,所以如今大把大把地往水裏丟,也算飲水思源了,從上來的,最終還是會回到上去,從河裏來的,最終也會回到河裏去。

但來也奇怪,無論岸上的人怎麼砸砸了多少銀子,所有的錢都隻落在船的甲板上,連少女的一根頭發都碰不到。

很快年輕人們砸光了錢,逐漸散去,他們也詫異為什麼砸不中,但砸出去的銀子就是潑出去的水,總不好再要回來。

岸邊隻剩下我一個人。

“師父,你也想砸錢麼?”女孩盈盈地笑,聲音清脆,“出家人不是不沾女色麼?”

我奇了。

“你背對著我,怎麼知道我是僧是俗?”

女孩答道:“我背對著你,你又怎麼知道我是男是女?”

我一聽壞了,又碰到一個喜歡辯論禪機的,一句話要拐八個彎,還都是急轉彎。

“姑娘你想招夫婿,為何要站在江心?”我問,“江心水流湍急,風大浪高,船翻就翻,著實危險,你還是快點下來吧。”

“師父你其實誤會我了,女並非為招納夫婿而來。”女孩搖了搖頭。

“那你為何而來?”

“我確實為河而來。”女孩回答。

我一怔,“我問你為何而來。”

女孩點點頭,“我就是為河而來啊。”

我撓了撓頭。

這姑娘莫非是複讀機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