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經百戰的凶徒,若是被逼迫到了極境,便會拚起命來,任何人也難攖其鋒,冷魅瞧見怒霹靂目露凶光,戾氣大盛,竟不硬接,隻是遊鬥。
見冷魅退閃開數丈,而身後已能聽聞數匹馬匹臨近之聲,怒霹靂停住了勢頭,雙斧垂地,目視前方。
冷魅也罷手不攻,她的目光卻是繞過了怒霹靂的碩大身軀,看向了他後方,稍遠之處影影綽綽的黑影。
“不愧是魔宮第一女殺手,冷血魅影,第一次交手果真令人驚豔,隻是不知你與這小白臉有和瓜葛,既已是救了他,為何苦追老子十餘裏地?要不是老子耐力不差,竟是要死在女子手中了。”怒霹靂拭去臉上的滾滾汗珠,看向冷魅身後之人,騎著他落在茶鋪的夥計“黑將軍”趕來的少年,真沒想到這小子會自己送上門來。
冷魅對於怒霹靂的質問,僅是冷眼相對,閉口不答。
而隨著怒霹靂的話音落下,少年已來至冷魅身側,聽聞怒霹靂之言不由朝自己救命恩人的方向瞧去。
很快怒霹靂身後亦是傳來了馬蹄聲響。
“嘖嘖,沒想到啊,老怒你也有被女人追得奔走呼救的一天。”三騎人馬已至,當先一人出言戲謔道。
說話的男子戴著鐵質麵具擋去上半邊的麵容,蓬鬆雜亂的發絲垂在兩側,在其身旁二人,一人手套著鐵拳,一人腳著鐵靴,目光中均透著揶揄之味,既是看向對麵的冷魅和少年,也是看向怒霹靂。
“是咯,沒想到不願與人為伍的萬裏獨行俠怒霹靂竟也會加入兜率幫。”套著鐵拳的男子竟是一娘娘腔。
“若非最近這兜率幫的動作太大,咱還不知曉,你這大家夥竟依附於兜率幫已有半年時光。老大,這忙咱該不該幫呢?”接著話頭的是那穿著鐵靴的男子。
“這可得看老怒的誠意了,吃力不討好之事,還是少幹為妙。”這三人中的老大,顯是居於中央的鐵麵男子。
見自己丟出的十二天煞門求援鳴鏑竟隻引來了三人,怒霹靂雖心懷不滿,憤懣異常,卻也忍在了口中。
怒霹靂與這三人並不相熟,更談不上交情,卻悉知他們的脾性,因而,對於三人的寒酸譏諷之言,他全然充耳不聞,隻是沉聲道:“行了,也正好來的是你們仨,這樣吧,男的歸我,女的歸你們。”
“噗哈哈!”
“誒喲!不行了,老哥,也讓我笑會兒,哈哈哈!”
“嗬嗬,想不到老怒你竟有這龍陽之好。”
“哈哈哈!怪不得他會去兜率幫,我可算明白了。”
斷袖之癖在而今的江湖中並非不為人所接受,隻不過放在光天白日之下說出,便不免遭人恥笑,三人對怒霹靂的情況多少有所耳聞,而今能聽其間接承認此事仿若悉知一件江湖密事般倍感得意,因而,唯有鐵麵人稍有些矜持,而他的兩個兄弟則是笑得前俯後仰,幾乎快摔下馬來。
對於這般跳梁小醜的恥笑,怒霹靂並未動氣,更何況“羞恥”二字早已被他從心中抹去,“鐵煞門遣你們三人出來,便是讓你們來這看戲的?”
“欸欸欸,老怒哈,別動怒嘛,這事兒也不丟臉,就是少見,我們能理解,能理解。”
“不過還是得讓我們笑夠了才……”
“廢話少說,答不答應。”蒼蠅難令人動怒,卻令人生煩,怒霹靂截口道。
“成交!”鐵麵男子露出了獰笑,而他身旁的兩個弟兄亦是早已目露邪穢之色。
天煞十二門,恰如其名,除卻總舵之外,另設十二分舵遍布中州乃至外域,這些分舵均自成門派,服從總舵統領,規模或大或小,但在林林總總的江湖幫派中,都能算得上大幫派了。
鐵煞門便是其中之一,其實力在十二分舵中位居中上,而分舵地點便是設立在西江郡棲梧山之處。
怒霹靂的求援鳴鏑竟隻是引來了鐵煞門中論名頭排不上前,論實力居於末席的三個堂主,鐵石心腸三兄弟,鐵頭鐵無實、鐵拳鐵無心、鐵腿鐵無常。
平日間,若是門中無要緊之事,這三兄弟便成日流連於女色,因而,被怒霹靂喚來此處後,三人表麵上雖在揶揄嗤笑怒霹靂,暗地裏卻已將冷魅細細觀察過一番。
隻見白衣女子皮膚白皙,青絲披肩,白衣難掩其婀娜身姿,而麵上掛著的白巾想來是為了遮掩其秀麗麵容,免被俗世所擾,因而這女子當是一美人坯子無疑。
對於美人,三兄弟自是垂涎欲滴,但行走江湖多年的他們卻也深知紅顏禍水,因此,在美色麵前他們仍能強自留存不可多得的理智。
怒霹靂的武功可不差,兄弟三人合力堪堪能與之握手言和,然,此刻這黑袍巨斧大漢的景況顯然並不怎麼好,那黑袍是滿腹塵土的黑袍,巨斧是金紋花亂的巨斧,而對麵的女子,白衣塵埃不染,雙刺熠熠生輝,如此情景已可想見在他們到來之前怒霹靂是被如何逼得節節敗退的。
想來這雙刺並非一般的雙刺,而這女子更非一般的女子。
“我看這娘們兒並不簡單啊,可不知是什麼來頭?”套著鐵拳的鐵無心道。
“魔宮冷魅。”怒霹靂回。
“嗬,這來頭可真不小,可不知老怒心中有何計較?”聽聞是魔宮的第一女殺手,鐵無實竟毫無怯意,反而顯得有些興奮。
“可莫小瞧這冷魅,她還算不上個娘們兒,隻是個妞兒,但實力非同凡響,而那邊的小子卻是個草包,你們分下人手,一個去對付他便行,餘下兩個和我一同收拾這妞兒,切記莫要傷了根本,生擒為上。”怒霹靂安排道。
當怒霹靂說到“妞兒”二字時,依稀可聞鐵無常喉間發出的“咕嚕”輕響,這廝竟吞了口口水。
待怒霹靂語畢,鐵無常趕忙爭道:“欸,二哥、二哥,你去對付那小子,這妞兒讓我和大哥來吧。”
說來是商量,實則是懇求,鐵無心雖滿臉的不情願,卻也拗不過自家兄弟那楚楚可憐的企盼眼神,心中嘟囔著“這老三還是如此性急”,嘴上卻道:“罷了,罷了,我先去對付那臭小子,不過這妞兒到手後,我要先你享受。”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鐵無常忙點頭應道。
自始自終冷魅或是那少年都不曾有過隻言片語,見冷魅的模樣似在看戲,一個武夫和三個武醜的戲。
語畢、戲罷、影動、戰起。
鐵無心率先朝那少年襲去,在怒霹靂看來,這鐵無心平時看著雖娘娘腔,可他的雙生暗拳並不簡單,猛勁為虛,實拳內斂,變化無方,直至最後,方自定得方向,直搗敵手胸腹。
僅此一招拿下少年當是十拿九穩,怒霹靂便專心對付眼前的冷魅了。
有了鐵無實和鐵無常的助力,怒霹靂總算有了奮力一搏的底氣,與另兩人一鼓作氣,對冷魅展開了氣吞山河的攻勢。
怒霹靂的雙斧牽製著冷魅的雙刺,鐵無常的鐵腿負責偷襲,而鐵無實的鐵頭槌伺機一錘定音。
依著常理而言,一個高手有兩個打手相輔,且分工明確,應有機會能製住另一個高手。
然,情況似乎與怒霹靂心中所想有所出入,與鐵氏兄弟所料也並不一致,在抵過初時的三板斧後,冷魅已然穩住了局勢,隨著地麵上的氣凝峨嵋單刺逐漸增多,當一個個奇門陣法泛起色彩斑斕的光芒,戰況似乎在頃刻間便被扭轉。
三人均是刀口舔血之輩,也深知奇門陣法的威力,自是避之不及,與冷魅的交鬥更不局促於一隅,而是拉長戰線與之遊鬥,然,當一個個奇門陣法仿若附骨之疽粘在他們腳下,幾乎沒有間斷的時刻,那種無力與恐懼已非言語足矣描述。
血紅的傷門製約著三人的身法,令他們寸步難行。
冷不丁冒出的蒼白死門則讓三人總會猝不及防地出現眼冒金星的狀況,若非三人及時相互幫襯,早已被冷魅擊中破綻。
滾滾而落的滿頭汗珠,並非是累的,而是拜那墨黑的驚門所賜,嚇出來的。神鬼之術對於三個江湖老手而言,心理威懾效果有限,但在緊張激烈的對戰當中,視線遭到擾亂,不免令他們處處受製,險象環生。
最可怕的不是散布在他們腳下的陣法,而是如影隨形地跟在冷魅身側的澄黃景門,冷魅的速度和力量在景門的加持下變本加厲,她手中的雙刺,施展如行雲流水般酣暢淋漓,信手揮灑而威力無比,著實令三人叫苦不迭。
幸而,三人的內功底子並不差,多以損耗深厚的內功修為強行抵禦冷魅的攻勢,亦是屢屢化險為夷。
然,死命能逃,活罪難免,地麵上的點點猩紅已是愈來愈多、愈來愈密。
猩紅的血滴自是源於三人的傷口,但這回冷魅的白衫倒是未能幸免,塵埃輕染,紅蕊點綴,為炎陽下的秋景徒添幾分豔麗。
“大哥!三弟!”這聽來別扭的嬌聲驚呼出自鐵無心的口中。
鐵無心中了少年一記飛踹,倒飛而出,竟在這時才覓得須臾時機,回望向他的兩個兄弟,而他們之間已相距有二十餘丈。
鐵無心看不清四人的戰況,他是在呼救,他左臂的衣襟已破碎不堪,而臂膀上一道細長深邃的傷痕,已是說明他一敗塗地,無力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