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言少語之人,並非全是性格使然。
譬如若蘭,身處人多嘴雜、隔牆耳多的風月場所,憂心言多必失,迫於無奈而緘口少言。
再如阿班和謝永昌這類外冷內熱之人,實為話不投機半句多,隻有他們遇到知己時,才會敞開心扉,無所不談,無處不談,即便身處險境,亦能旁若無人地談笑風生。
若是在對敵時,二人的這般行徑,總會招致其他同伴的誤解。
然而對於敵人來說,這種輕視傲慢的姿態或多或少都令其心境產生變化,心誌不堅則易亂了心境,自亂陣腳,則破綻百出。
唯有熟識二人做派者,方能知曉二人如此作為,實是為破敵做鋪墊。
對這兩個老江湖漸漸有所了解的玄和倒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蹺,阿班在同謝永昌交談間,一邊蓄謀一邊蓄勢,力求一發而不可收拾,瞬間製敵,令對手防範不及。
事實正也如此,雖說無影絲上沾染的酒跡已有不少揮發幹涸,可烈酒之所以為烈酒,便是因其酒精純度高得非比尋常,空氣中殘餘的酒氣不出意外成了火勢推波助瀾的利器,當阿班的烈焰吐息噴口而出後,火舌轉眼間已傳導至鬼手羅刹手邊。
與焰火的熱烈不同,那雙把持著“天羅地網”的手此時似被寒冰纏裹,僵在那兒,沒有絲毫的動彈。
即便經常使用暗器和無影絲,可那雙纖纖玉手似乎生來便是如此完美無瑕,沒有半點兒手繭,沒有半點兒傷疤,優雅而華貴。
單論這雙手,沒人會認為這是一個暗器高手的手,更不敢想象偏偏是這樣一雙手,能將暗器使喚得爐火純青,能在不經意間奪取無數武林豪傑的性命。
這樣一雙手若不卷入江湖的血雨腥風,也絕不會去彈琴、做女紅,這樣的手,生來便是讓人欣賞,讓人寶貝的。
為了這雙手,八臂夜叉可以十幾年如一日,不離不棄。
為了這雙手,便是刀山火海在前,他也能一往無前。
為了這雙手,他甚至可以拿性命相抵。
他不隻是為了這雙手,更是為了這雙手的主人,他能為她舍棄一切,也絕不願她和她的手遭受半點兒委屈。
因而,他怎能讓焰火吞噬那雙玉手?
不能!一分一毫都不能!
隻要他們能死在一起,死又有何可懼?
……
絕望,當阿班口中說到“酒”字時,鬼手羅刹仿佛被逼迫至懸崖邊緣,當明媚的火焰在綠林中升起時,她已被推落懸崖。
她閉上雙眼,靜候命運的最終審判。
忽而,卻有一雙手將她向後拽,是那般粗魯,那般慌亂,那般令她生疼。
她很清楚後邊之人是誰,也知曉他這麼做到底是垂死掙紮,徒勞無功。
她的雙眸依舊緊閉,可眼前分明瞧見了一番景象——身後的那雙手抓住了墜下懸崖的她,可終究無法將她拉出鬼門關,隻能陪著她落崖殉情……
她回過身,妙目輕啟,凝望著身邊的人,他們走不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可至少他們能羽化為蝶,生死相依不是?
……
八臂夜叉和鬼手羅刹在火勢襲身的前一刻,丟卻了無影絲,欲轉身遁走。
怎奈謝永昌和阿班早有準備,當浩然正氣不為抵抗天羅地網的束縛而存在時,反是助力二人的鎖雲真氣,將八臂夜叉和鬼手羅刹的身形牢牢地鎖定在原地,令其動彈不得,無可逃脫。
然,未待阿班和謝永昌出手,八臂夜叉和鬼手羅刹相互了結了對方的性命,依偎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