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雷證道(1 / 2)

這是葉星憐第三次被藥鋪的人看見她在後巷拾東西,前兩次她都堪堪逃過除了這次。

她那懷中簌簌掉下來一堆零碎的東西,隱約能分辨出是些麻黃、葛根、白芷防風之類治療傷寒的藥材。

少女雖在地上跪著但單薄的脊背卻挺得筆直,兩片胛骨突出宛如透明蝶翼振翅欲飛。

“因家中貧寒買不起藥材,所以出此下策在貴店後巷撿些勉強可用的。娘親久病不愈已是山窮水盡了,還望諸位大人酌情大量。”

完葉星憐垂下頭顱以麵伏地,重重地給一旁的看店管事和幾位廝磕了三個響頭。

隻是這藥店裏有位廝平時最是欺貧怕富之輩,見狀嗤嗤譏笑,“葉大姐也有今呐,往日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可連您一個衣角都瞧不見。”

他著著看似無意實則有心地往前挪動腳步,狠狠地碾在少女手背上。那白皙的皮肉立時變得通紅,映著那漆黑的腳印顯得有幾分可怖。

葉星憐一聲不吭,垂著頭停了片刻見無人做其他表現,最後卻是從地上爬起來了。她極有風度地向一行人福了個禮然後抬腳走出了藥鋪,自始自終都再沒看那地上藥材一眼。

那管事此時終於忍不住往前走上幾步,呐呐開口,“姑娘,這藥材……”

“不用了,多謝。”

自稱濟世懸壺的藥店都尚且如此,這世上落進下石、拋妻棄子的事情她也少見多怪。

葉星憐心底一片平靜,眼神卻越來越涼。

破敗的茅草屋內傳出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來,呼嘯著的風卷起地上的枯葉飄入空鄭烏雲蓋頂醞釀出一場磅礴雨勢,葉星憐抬頭看著空自是知道,她的娘親也如這暮春將盡了。

與魯陂一戰,東褚的幾萬大軍全軍覆沒。

那報信的最後一人也不知是如何隻用了兩日便跋涉回到了上雲府,倒在宮門前告知戰敗的消息後就吐血而亡了。

此次戰前領軍的正是她的舅舅和外祖父,犯下這樣的滔大罪雖已身死,但旁人都子未曾株連九族已經是莫大的仁慈了。

家產被抄了充公,仆人和管家卷著一些私財拖家帶口地離開了明府,這個曾經無比輝煌的將軍府邸好像一夜之間便破敗了。

葉星憐自便仰慕外祖父文韜武略,舅舅一杆銀槍舞得如颯踏流星。他們做將軍時擊退了不知多少外敵,不知勝了多少場戰役,哪怕平日裏見了惡霸當街欺淩之事也必定伸出援手。

但似乎朝夕之間所有人對他們隻剩下了謾罵、責怪,甚至有百姓,若不是明家父子死無全屍必叫世人唾沫淹了他們的墓碑才好,叫二人在無間地獄裏也深受其苦。

而自從從拭陽道傳來舅舅和外祖父的死訊,家中便開始變了風向。沒了依仗的母女二人竟然是連下人都能隨意欺辱的存在,飯菜裏沒有特別的“照料”已經算得上顧及往日情分的了。

屋內一股落灰和潮濕腐敗的味道,而躺在那草床上的婦人麵如禞素雙唇呈灰色。她咳嗽不止,見少女進屋勉強以拳抵住胸口露出一個微笑來,“阿憐。”

“娘親,是我無用。”

往日被病痛糾纏終日艾怨的婦人眼裏一片澄澈,望著少女的眼神如同一汪拘著金色碎光的溫柔湖泊。

她輕輕摸了摸葉星憐的頭發,又怕將自己的死氣傳染於她便縮回手慢慢地端莊地疊放於胸前,“阿憐,這都是命不怪你。我悔恨識人不清錯嫁葉仲川,也怨懟自己從未聽進哥哥與父親的半句勸,如今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命。”

“隻是,連累了我們阿憐。”

“是娘親不好,知道那藥來之不易還摔了它。”她眼裏越越亮漸漸沁出晶瑩淚水來,兩顴處是不正常的紅暈,這樣竟依稀可見舊日的風流與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