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又曾想到,這位紅極一時的秦國宰相,這個時候雖然表麵上破口大罵,其實心中卻暗自添了幾分喜氣。原來此刻樊於期出的這道討伐檄文正好印證了當日他對嬴政那模淩兩可的態度的判斷,當時他斷定嬴政有什麼把柄在樊於期的手上,今日從這個消息聽來,總算一下子明白了過來。他之所以暗自高興,那是因為之前嬴政雖然讓他自己看著去做,當時他選擇派人追殺樊於期,如果此事嬴政萬一反悔,自己將吃不了兜著走,可如今這個事情一出,他便可名正言順地下令鏟除樊於期,嬴政自然也不會再有理由去怪罪他,所以此刻他雖然麵有怒色,但是嘴角邊閃過的卻是一絲得意。
“這…這簡直是汙蔑王道,有悖天理人倫啊!”陳康聽了那侍人這般述詞,頓時十分吃驚,嘴角邊激動而道。
“正是正是,怎會如此?這樊於期也太膽大妄為了。”眾人也都紛紛隨聲附和起陳康來。
李斯見那眾人都群情激憤,麵有匪夷所思之色,唯有那顏師臉上無光,反而微微泛紅,似有尷尬的表情。李斯心中仔細一琢磨,頓時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於是又一招移花接木的計策從心底泛起。
他故意佯裝麵有憂慮之色,皺著眉頭朝眾人道:“諸位客卿有嫉惡如仇的心思自然是好事,然則這樊於期這叛賊既然已經犯上作亂,不知爾等可有良策應對?”
那眾人雖然個個一副慷慨激昂、連連叫罵的樣子,那不過大多也是為了展現自己的忠心耿耿而演給李斯看的,如今李斯突然問起這番話語,這堂下眾人一下子可都像烈日裏的雜草一般萎掉了,誰也不敢多作聲響,隻是在一旁靜觀其變。
李斯見眾人都默不作聲,便又朝陳康道:“程大夫,你意下如何?”
程康被那李斯這一問,頓時滿臉慌亂不安之色,隻好強裝著笑容對李斯抱拳相告:“職下以為此事當由秦王欽命剿滅叛賊的大將軍,引領秦國神勇之師,前往上庸討伐。”
程康這答話其實是等於一句表麵光鮮亮麗,內裏一無是處的廢話,對當下的情勢沒有一點可以汲取的東西在內。
當然,李斯這番隨意問話,自然也不是要他程康能答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他不過是借了程康的答話作個跳板,好繼續問及另外一個人。
李斯聽了程康此言,略微搖頭歎息道:“程大夫所言有理,隻是當下之時,秦朝中能任的將領都已另有委任,王翦、桓齮等大將都被遣往了巨陽,現今能領軍作戰的將領所剩無幾,所以王上定然也會為此發愁啊。”
程康聽了李斯這話,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他這禮家向來以文製禮章作為主要研習的對象,若是論起領兵作戰,他哪裏又會懂得。
李斯見他默不作聲,正好遂了自己的意思,於是就此借機轉頭向顏師道:“不知顏卿以為如何呢?”
顏師本就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如今果然被李斯問及,更是一陣慌亂,連忙俯首抱拳向李斯作答道:“顏某不才,暫無應敵之策。”
李斯見他那慌亂的樣子,就知道他為何會如此,於是故意略帶笑意,好生提醒道:“顏卿可是雜家的門下,雜家門眾遍布天下,難不成就沒有一個能人?”
顏師被李斯這一問,心中便暗自思量這李斯的話是何意思,莫不是要抬舉自己?可他轉念一想,自己庸碌無能,萬一剿伐不成反受樊於期所敗,豈不是要連累自己人頭不保?如此賣賣實在是劃不來,不如退而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緊,於是便張口作答:“雜家門眾雖多,有能力者也不在少數,隻是自呂生倒台之後,各自分散,已難覓蹤跡,顏某雖有替主分憂之誌,然恐力有不及,所以一時隻怕難以為丞相尋得一個可心的人來。”
李斯知他原是個碌碌無為毫無學識之人,便也不曾指望他有何功勳,可不料他卻連這麼明顯的提示也不曾反應過來,實在令自己大失所望,於是便隻好直言相向道:“顏卿如此謙虛,實乃稍有。既然顏卿辭不肯受,那之前所述的那位司馬空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