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震怒之餘,又轉過頭來朝趙高道:“難怪寡人數月之前便已經委派的敕封衛隊,便一去之後再無音訊,原來是半道遭了這般劫數。好在趙高你吉人天相,並未有礙,否則寡人又要因此而徒增罪孽了。”
嬴政向來對於人命一事從未有過這樣的在意,如今竟然對趙高這般生出愧意,可見當年他年幼之時,趙高的生母對他關愛何等深厚,而當時的嬴政即便對自己的父王嬴異人和母後趙姬也未曾有這樣的感情。是以趙高的母親被行刑流放之後,嬴政從此便變得性格孤僻,性情暴戾,儼然成為了一位冷血的君王。在他眼裏,隻有父王嬴異人那般高高在上的權力才是人生最大的追求,其他的都不過是身外之事。而如今自從他又見到了趙高,仿佛又看到了當年他的生母一般,所以才會生出這樣的感情來。
“趙高托陛下鴻福庇佑,才能逃過一劫,當為陛下做牛做馬,以報陛下無盡恩德。”趙高仿佛對於這般阿諛奉承的言語早已經習以為常,一張口便已經是如此的自然。
趙高一番諂媚之言過後,忽然想起了之些什麼,麵有慍色,喋喋不休地問道:“何人護駕竟如此不力,竟將陛下置於這山郊野外而不顧,實在罪該萬死!”原來他之前未看出嬴政的真實身份正是因為嬴政滿身邋遢的模樣實在讓他難以聯想到他是一國之君,此刻既然確定了他的君王身份,那麼之前的那個疑問定然也要想辦法釋疑。
嬴政聽得趙高這般怒言,也有些趨向之意,便有些恨恨不快道:“都是李斯辦事不力,枉寡人如此信任他,他逼了寡人禦駕親征,卻又公然棄寡人生死不顧,以至於被六軍賊眾有機可乘,才將寡人逼迫到如此狼狽的境地。”
“啊?竟是李丞相?老奴在隱官之地時,時常聽聞秦人有言李丞相勤政憂國,為民辦事,怎地會做出此等貿然若失的事情來?”趙高假裝一番驚疑,連連搖頭不信道。
“哼,他以前剛入秦庭之時尚且知道為寡人盡忠職守,如今反倒是日益生驕,也怪寡人平日裏太過驕縱於他,凡事都交由他全權處理,以至於釀下這等禍端來。”嬴政想到今日自己的淒慘境地和往日裏李斯權傾朝野一事,不由得有些懊惱起來。
“哎,想不到李丞相得蒙聖恩卻不知回報,竟讓了臣子的本分,若是我趙高受陛下這等大恩,必當肝腦塗地亦在所不辭。”趙高又是假裝一聲歎息,忿忿不平道。
“若是我大秦宗室個個能像你趙氏這般忠心真意的對待寡人,寡人又何至於落得如此田地?”嬴政受趙高母親趙贏氏哺養之恩,所以對趙高也是先入為主這般看待,連著一起將他帶入了趙氏之中。
“陛下不必擔憂,既然趙高今日有幸能再遇得陛下,那麼自今日起趙高便追隨陛下左右,為陛下當牛做馬,永無二心!”趙高一番信誓旦旦的言語,叫人聽了不禁好生感動。
“寡人亦知道你的忠心,不過眼下寡人正逢大難,隻怕是此劫難逃了。”嬴政聽得趙高這番言語,心中甚感寬慰,但是不由得又泛起些憂愁來。
趙高見嬴政眉頭緊鎖,麵色沮喪,這才想起他方才匆匆朝自己所在的暗格中擠進來的慌張神色,便低聲問道:“陛下可是受奸人追蹤至此?”
嬴政點了點頭,麵色依舊憂慮。
趙高見嬴政點頭承認,心中微一沉吟,立刻計上心來,頗有把握地對嬴政道:“陛下可先藏身在老奴所休憩的暗格內,待那賊人追來之時,老奴自當誆騙他一番,為陛下轉移開他的目標,隻是要委屈陛下在那糟賤之地忍耐一時了。”
“隻要能躲避開那賊人的追殺保得一條性命,寡人委屈一時又有何妨?”嬴政聽得趙高之言,似乎是條可行之計,當即昂然道。
“那就請陛下速速隱匿起來。”趙高隨手一揚,向嬴政做了個請的姿態,便讓嬴政躲在那泥像後的暗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