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髡賊說的話在周晉峰眼中簡直是猖狂,但是人家說了,不找他領賞,一時間他也無言以對。這群髡賊自打來了安允,從來就沒有劫掠過百姓,甚至還接濟百姓提供工作,並且廣拓良田,興修水利,這一切在他們之前都是周晉峰想做而一直沒做成的事情。想到這裏,他不由心裏有點泛酸,搶白問道,“既不是領賞,爾等又將這些頭顱送來作甚?”
“我元老院此來數月,你等想必也能看出,並非是做劫掠而來。我等之意,是要在安允地界定居下來,既然是把安允當成新家,自然不能讓這些鼠目寸光窮凶極惡之匪類在此橫行霸道,劫掠鄉裏。”說到這裏,範例頓了一頓,他心底裏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不知道窮凶極惡這家夥現在放出來沒有,也有好幾年了呢。
“元老院之軍此次剿匪,第一是為了展示我等造福安允之決心,第二是保境安民。保障了安允大環境之安寧,方能有今後之大發展。”範例指了指後麵的幾個民夫提著的木匣子,“這幾個是附近猖獗之匪首的頭顱,今次將其剿滅,特將頭顱送到安允縣衙來,讓周老爺拿去懸掛於城樓鬧市,震懾宵小,也展示我元老院與犯罪份子勢不兩立之態勢。”
周晉峰不由愣在那裏,不對啊,自己這才是官,怎麼被他說得這麼正氣凜然的,自己竟然無言以對。他不由想起前段時間每天都是小販與逃離土匪的被害人在縣衙前跪求縣裏剿匪,但是他手下不過區區百來衙役和胥吏,剿匪之事根本無從做起。到了最後都隻能是派人畫像,然後寫了懸賞將其張貼在城門口就算完,對此他隻能期待冒出一股鄉勇抓住幾個土匪過來顯示一下他周晉峰也是能夠造福鄉裏的。並且他還有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懸賞是一回事,能不能給得起懸賞又是另一回事了。
自從他向北海城發出告急文書之後,所有的餉銀俸銀可全都斷了,北海方麵的意思是說,髡賊既然兵臨城下,俸銀餉銀一概停止運來,以防被髡賊奪取。這個理由響當當的,讓一眾安允官吏無言以對。他們的俸祿原本就不多,平時也是靠的底層小胥吏勒索盤剝商人地主然後層層投效上來才能過點日子,停止發放俸祿餉銀一時半會倒也沒看到什麼,但是一兩個月後就開始出現問題了。首先是那些沒有存錢習慣的胥吏,隨著安允城內的流民越來越少,能夠被他們盤剝的人也是越來越少,這些人又不敢下鄉,因此隻好到處借錢過日,眼下這都四五個月了,能借的都已經被他們借遍了,飯館米店茶攤到處都被他們賒了個遍,已經到了快要吃不上飯的節奏了。接著是那些有些小錢的,但是有錢也架不住這種純支出的日子,四五個月下來,一個個也是囊中羞澀,買菜都隻能跑到城門外菜攤上去揀爛菜葉了。
好端端的一個安允,自從髡賊一來,就被攪得亂成一鍋粥一般,讓這群官吏日子從雲霄跌倒了穀底,但是他們又不敢發牢騷。眼下髡賊送來的腦袋就有百來個,且不說有沒有懸賞中一百兩的那種匪首,就算是自己那時候開出的一兩一個的土匪腦袋,三兩一個的活土匪,這都至少是幾百兩。雖然安允府庫裏還有五百多兩的庫銀,但是那些是不能動的。原本為此擔心不已的周晉峰一聽說不要錢,此時臉上突然一下如同陰雲遇到了大風一般,笑容不自覺就綻放出來,連忙指揮還縮在牆邊的幾個衙役去查驗土匪首級。
查驗完了,一個衙役走上前來,對周晉峰行禮道,“稟老爺,經過仔細查驗,城門懸賞中的土匪腦袋基本上都找到了,但是裏麵頗有些半個腦袋的,或者臉沒了的那種,無法判定身份。”
“這是?”周晉峰覺得很驚奇,“為何有半個腦袋和無臉的?”
“這個,”範例笑了笑,“武器威力太大,這些匪首往往躲藏於群匪之中,這邊打過去往往就死一大片,能找出這麼幾個來就已經很有運氣了,別挑了,趕緊掛城樓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