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的食客,楚天鳴的沉默,老婆婆的濁淚,以及小軍軍的茫然,讓秦語冰突然覺得,世界上就她是個局外人。
“走吧……”
彈飛指間的煙頭,楚天鳴突然站了起來,同時衝著秦語冰甩了甩頭。
“哦……”
如蒙大赦的鬆了口氣,秦語冰立即掏出幾張紅牛,輕輕壓在碗底下,然後便縱身朝車子旁邊走去。
“媽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小軍軍突然從她身邊一晃而過,徑直撲向路邊的一個女人,一個麵容憔悴的女人。
聽到小軍軍的呼喊,這個藏身於大樹底下的女人,竟然轉身就跑,隻是,剛剛跑了兩步,這個女人又立即轉過頭來,然後便將小軍軍緊緊摟在懷裏。
“是她……”
望著眼前這一幕,秦語冰頓時百感交集,她總算明白了,為何這個攤位的生意,明顯要好過旁邊攤位,為何先前那些顧客,會紛紛做出那樣的舉動,原來,擺攤的竟是這麼一家人。
“你認識?”
再度點燃一支香煙,緩緩走到秦語冰的身邊,同樣望著那對緊緊相擁的母子,楚天鳴慢慢眯起了雙眼。
“羅紫蘭,南湖市明星般的人物,六年前的一天,其當兵的男友在回家探親過程中,因為一次見義勇為,不幸腦部受創,然後變成了植物人。”
“當時有孕在身的羅紫蘭,頂著重重壓力,毅然在病房裏舉行了簡單而又隆重婚禮,那幾天,各大媒體爭相報導,羅紫蘭和其男友姚文兵的真摯愛情,不知感動了多少人,尤其是像我們當時身在校園的年輕男女。”
“後來呢?”
雖然聽說過一些內情,但楚天鳴還真沒了解得這麼詳細,所以,不可避免的,心底悄然升氣一絲好奇。
“後來?”麵對楚天鳴的詢問,秦語冰那嬌美的臉蛋上麵,立即露出幾分笑意:“在羅紫蘭的精心照顧下,在社會各界人士的幫助下,姚文兵竟然奇跡般的睜開了雙眼,隻是……”
說到這裏,臉上那絲笑容悄然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複雜表情:“三年前,南湖日報突然刊登一則新聞,用真愛喚醒植物人男友的羅紫蘭,最終頂不住生活的壓力,而選擇了離婚。”
“呃……”
彈去指尖的煙灰,楚天鳴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一切風雨即將過去,日子似乎會越來越好,羅紫蘭卻在此時頂不住了,一段淒美的愛情,也隨著羅紫蘭提出離婚,而就此劃上句號,未免有些可惜。
“誰說不是呢?一石激起千層浪,羅紫蘭頓時變成千夫所指,大家紛紛指責她背信棄義,完全置當初要照顧姚文兵一生一世的諾言於不顧,寧願充當一個拋夫棄子的狠毒婦人。”
“是麼?”
叨著半截香煙,楚天鳴立即露出幾分意味深長的淺笑,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羅紫蘭藏在那顆大樹底下已經很久了,眼神也一直在盯著這邊,而且這一個多月以來,類似的場麵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以前,他不懂其中之故,也沒怎麼去理會,現在,看著那對相擁而泣的母子,他倒是有些明白了。
轉頭看了楚天鳴一眼,秦語冰當即頗有感觸的說道:“在一片討伐聲中,羅紫蘭雖然從未辯駁過,但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苦衷,隻是,看著小軍軍現在這個樣子,我又不禁有些懷疑,或許羅紫蘭真的做錯了什麼。”
“羅紫蘭沒有錯,錯的是命運。”食指輕輕一彈,煙蒂立即飛向前方,望著那點點火星,楚天鳴立即沉聲說道:“所謂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羅紫蘭即便有錯,也是錯在低估了現實生活的壓力。”
“呃,你的意思是,羅紫蘭沒有錯,錯的是那些討伐的民眾?”
聽到楚天鳴這麼一說,秦語冰不禁微微一愣,記得當初得知羅紫蘭提出離婚的時候,和很多年輕人一樣,她都有些不敢相信愛情了。
“那些指責羅紫蘭的市民也沒有錯,在當今這個社會,他們太需要一個正麵的典型,姚文兵因為是見義勇為才受的傷,而羅紫蘭在姚文兵最為需要照顧的時候,又毅然決定要照顧他一生一世,所以,不可避免的,兩人就被大家抬上了神壇,而當有一天他們視為標杆的羅紫蘭,不再像他們想象中那麼完美,也就成為了眾人討伐的對象,說到底,還是這個社會的詬病,對愛情觀,對價值觀,缺少足夠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