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
沙灘上長出二三遊客,拖著花裏胡哨的皮劃艇,站在濕漉漉的風裏觀察氣,幾排深深淺淺的腳印,讓整個陰沉的世界重新獲得劫後餘生的快樂。
晏唯仍舊坐在窗台上,百無聊賴地看著人搜撿她的背包。
是搜撿,其實算作抄家,抄得幹淨利落到方瑤都心驚膽戰。
平常晏唯脾氣還算不錯,隻要不碰到底線,她頂多暗中無傷大雅地坑你兩把就拉倒;要這底線,其中之一就是碰她的東西。
所以,她對周嶠的容忍讓人頗感意外。
周嶠對於晏唯會完全遵守注意事項這件事,根本不信,而且他必須對救援隊裏所有人負責,保證這位突然出現的重要人物不會半路掉鏈子,或者惹麻煩。
可是征求意見,檢查背包,顯然有些異常順利。
急救包,睡袋雨衣,折疊杯,魚線……甚至還有避孕套。
晏唯要笑不笑:“你需要看這麼久?”
周嶠置若罔聞。
其他工具盒裏放著生存刀,還有些鎂棒,火絨,微型手電和硬幣大的熒光燈。
乍一看沒什麼,可放了七八盒就顯得格外奇怪。
周嶠清理出去三分之二。
晏唯的手指攥緊了又鬆開,睫毛眨了眨,看著他拎出去五六個求生哨,最後又放回一隻。
她轉頭向外。
沙灘上熱鬧起來,孩子嘻嘻哈哈的笑聲讓她開始恍惚。
檢查結束。
沒有化妝品之類的零碎,也沒有任何攝影裝備,周嶠覺得自己確實存了不少偏見,不僅僅是對晏唯。
出酒店前,他不自然地開口:“怕黑?”
“嗯。”晏唯大方承認。
圈禁,山洞,獰笑和哭嚎,都是肮髒的。
那時候,她就覺得人性遇上私欲,又怎麼會良善?
簡短的對話後,雙方再次陷入沉默。
阿公帶著吳煒鴻從旁路過,目不斜視,抬箱背包上擺渡船,從容地跟船頭上站著男人打招呼:“稀客啊,5G!”
5G彈彈煙灰,眯眼看不遠處的男女:“那妹兒就是記者,好乖喲,我看周嶠啷個馬臉?”
“是,菩薩奶奶惹不起!”可提起周嶠,阿公隻有苦笑,“年輕人,要不得!”
周嶠平時很行事,現在碰上妹兒麼……
5G覺得有意思,好奇死了:“咋子嘛?”
“來話長。”
直到擺渡船身在風浪裏突突起一溜浪花,5G也沒聽到這段長話,倒是被晏唯尋根溯源,祖宗八輩都要給人交代清楚了,他自己卻覺得這趟來值了。
本來麼,從酒店到停機坪還有一段距離,坐著也是閑得慌,跟公司彙報完行程親自來接隊友,沒想到碰上恁個乖又好有意思的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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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負責通訊嘛,數字對講都是case,什麼有線的無線的都能搞起,除了衛星,”哈哈兒就有板眼兒。”
船上能看的除了海就是,霧蒙蒙的水色,是塗了幾公裏的褪色山水畫,人命關的時候總覺得乏味,能聽他侃兩句重普就相當有詩情畫意。
陰霾頓掃,晏唯心情很好:“您這樣的,就是通訊業界的標杆啊!”
商業吹這事就得看緣分,別人捧兩句是給麵子,但是晏唯很不一樣了,誇得輕鬆自然不做作,還能讓人覺得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