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在島周撒泡沫滅火,一綹綹的黑霧把夕陽最後的餘暉塗上沉重的一筆,就算永墜沉寂也永不得安寧;收尾工作還在繼續,甚至連沉在淺湖裏的木籠都沒有被放過。
周嶠從快艇上下來,有警察來檢查證件,最後開口:“周先生,非常抱歉,我們還沒有找到晏姐。”
一句話把心吊得七上八下。
他抿唇不言,轉頭看山崖。
探照燈居高臨下,把山瀑晃得亮晶晶的,洞口守著人,來來回回地走,也有人出來進去。
那警察明白他的意思:“入口和洞穴都搜遍了,發現你們來時的船還有五個海盜,二十分鍾前都送出去了,哦,還有個仿真人偶。”
周嶠看著他:“扔了?”
那警察滿臉茫然:“啊,您需要它,我派人給您找回來?”
兵荒馬亂的一,誰知道把那破爛玩意兒丟哪兒去了,嘴裏著找,可身體都沒挪過地方,渾身都在拒絕。
周嶠心裏一沉,又跳回到快艇上,抽空問:“犬牙在哪?”
“跑了,抓的都是船長,還有漁業公司的一個股東,炮灰嘍囉,無關緊要的人。”
周嶠沒再理他,要走——
那人卻跟過來,聲地問:“聽母船炸了,凱撒在船上,他……”
周嶠:“節哀。”
那人不話了,眼睛裏一片死灰,搖搖晃晃從快艇上離開,摘了帽子跪在沙灘上,無聲地哭泣。
照明燈支到暗湖入口洞穴的各個角落,那些不見日的陰謀和血債全部昭昭於世,法醫和警察在流水和石縫裏撿尋遺骨,幾乎每塊礁石上都堆了三五根,白森森宛如地獄。
周嶠順著來路找回去。
狹窄的通道盡頭水流入注,外麵密布著通海的紅樹林,沒什麼可利用的工具,又陰氣繚繞,因此誰也沒往林子裏進。
反正海麵上有巡邏艇。
周嶠從隱秘的洞口鑽出去時,大家都沒放心上,幫忙得警察隻是在下麵囑咐一句注意安全就各忙各的去了,身影很快被流水擋住。
夜色裏彌漫了霧,高矮參差的樹成了舉著武器的士兵,生怕錯過哪個出其不意的敵人,威風凜凜地站著,在必要的時候迎頭痛擊。
出了洞口就看見那條破船,上麵歪著逼真的人偶,大概是電池沒電或者發條失靈,呼喚晏姐出來見麵的聲音不要太扭曲,大晚上簡直如同鬧鬼。
並排擺著的是他們來時的筏子,青竹皮散了一條漂在水麵上,蜷成一個卷兒;周嶠給紮好,坐了上去。
低頭撈槳,看見傳感器一閃一閃的,逼仄的夜空下唯一的光亮。
筏子飄開。
樹林裏能見度太低,槳葉撥水聲,嘩啦嘩啦,越規律顯得越詭異。
他停在了一棵海桑前。
樹枝上叉著半片帆布,擋住拖進水裏的粗麻繩,泡得久了,繩體膨脹,被水浪衝刮時顯得格外笨重。
他笑起來,放下槳,伸手去撈。
麻繩繃住了。
再一提,拽上來一塊方石,看紋理和侵蝕程度應該是暗湖入口洞穴裏的,半個環抱那麼大,分量不輕。
“晏唯!”他覺得思維開始混亂。
“嘩啦——”
船尾水響,浮上來個漂亮女人,碎頭發貼在額前像唱戲的銅錢頭:“晚上好,帥哥,啊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