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金蓮(1 / 2)

晚飯過後,南宮景熄了燭火,推開吱呀的窗,抱著膝蓋坐在床沿,凝視窗外偶爾飄飛的雪花,猶如一尊石像般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她今日得知的事情跟祈婆婆告訴她的南轅北轍,她覺得龍筱筱的母親應該是愛過那個專情的男子吧,那她的父親呢?如果真的愛得刻骨銘心,又怎會輕易改變,南宮景感覺這些個問題太過複雜了,好在這些都不是她要糾結的,逝者已矣,生下來的人好好過下去才好。不過得知了這些,南宮景反而輕鬆了許多,南宮一族最起碼沒有對不起龍筱筱母親,她也少了個心結。

然而昨夜的夢境太過真實,那話到底什麼意思呢?她是如何得知自己不是龍筱筱的?愁緒再次湧上心頭,她負氣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片刻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火速的係上鬥篷外套,提了一琉璃燈籠走了出去。

“郡主,還是讓我陪你一起吧!”清煙看著要獨自出門的南宮景說道。

南宮景搖頭吩咐道:“左右不過就在院子裏逛逛,你們都先歇息吧,我去去就回。”

清煙皺眉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南宮景有些煩躁的說道:“我自然不會做什麼對不起這王宮的事兒,你們也無需時刻跟著我。”

清煙不明白為什麼一直脾氣甚好的南宮景會發脾氣,可是她是主她是仆終究不敢僭越,為她掀開門簾,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走出萱亦軒,南宮景感歎道:嗬,外麵無垠的大地披上了一塊潔白的地毯,好一個粉裝玉琢的世界。

南宮景將手攤開,多美的小雪花!開始零零落落,又小、又厚、又柔、又輕就像那高貴的白天鵝輕輕抖動翅膀,一片片小小的羽毛,飄飄悠悠落了下來,聞風飛舞;接著小雪花變大了、變厚了、變得密密麻麻,就像誰用力搖動天上的碧樹瓊花,那潔白無瑕的花瓣紛紛飛了下來,香聞十裏。

抬頭望去,深藍色的天空依舊是那樣的迷人。空中閃爍著一顆顆明亮的小星星,他們越聚越多,好像在藍色的地毯上跳舞,又像眨著眼睛跟世人講話。月亮也慢慢爬上樹梢,放出皎潔的光芒。

南宮景孤身一人置身於這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當中,仿佛來了天堂,腳下是軟軟的白雲,身邊則是可愛而純潔的小精靈。雪花打在臉上涼絲絲的,但是她卻倍感愜意。俏皮如她,仰頭張口去吃那雪花,很特別的味道;再伸手去抓那雪花,可它像個調皮的雪娃娃玩起了捉迷藏,到了手心也就化了。

天羅的皇宮不是很大,隨著記憶的方向,南宮景很快找到了清華宮,那裏不知何時已被打掃幹淨,金黃的琉璃瓦屋頂顯得格外的輝煌,白玉鋪造的地麵在月光下閃耀著溫潤的光芒,遠遠望去似有嫋嫋霧氣籠罩著不真切的宮殿,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簷上鳳凰展翅欲飛,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牆板,看上去像一幅雄偉壯闊的畫卷。

南宮景將琉璃燈放在了門口,推門而入。水晶珠簾逶迤傾瀉,簾後,有人撫琴,指尖起落間琴音流淌,或虛或實,變化無常,似幽澗滴泉清冽空靈、玲瓏剔透,而後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強流,以頑強的生命力穿過層巒疊嶂、暗礁險灘,彙入波濤翻滾的江海,最終趨於平靜,隻餘悠悠泛音,似魚躍水麵偶然濺起的浪花,暈開一圈漣漪,似歎息似挽留。

那人似乎很是出神,南宮景也不打擾走到桌邊悄無聲息地坐下: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食如畫,酒如泉,古琴涔涔,更聲叮咚。大殿四周裝飾著倒鈴般的花朵,花萼潔白,骨瓷樣泛出半透明的光澤,花瓣頂端是一圈深淺不一的淡粉色,似染似天成。

南宮景看著白玉地麵,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南宮景探究的赤足踏上,隻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金蓮一般,堪比傳說的潘玉兒步步金蓮之奢靡。如此窮工極麗,就算是來自21世紀的南宮景也是頭一次見著。

那美妙的的音符依舊從琴弦上緩緩流淌著,南宮景不是很懂,但還是聽出他換了一首曲子。側耳傾聽,那琴聲似乎是由遠到近,由小到大,一陣陣輕柔婉轉的序曲之後,是無比強烈的顫音,一個個激昂的音符似乎在敲打著心葉,強有力的節奏感使人要舞起來一般,突然,隨著一個扣人心弦的琴音,琴聲戛然而止,南宮景感覺自己的心隨之一緊,在幾秒短暫的停頓之後,最是儒雅輕柔的琴音再次響起,在緩慢低沉的聲音中,帶著絲絲的淒涼感,仿佛一個被世人遺棄的孩童正在撕心裂肺的哭泣,蕩人肺腑、撼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