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往北,一路延綿進入山勢,這裏逐漸崎嶇陡峭起來,開春後山間逐漸披上綠色,不密的山林下方是蜿蜒曲折的山路時隱時現,隱約的有見幾人背著砍來的柴火,提著幾隻野味從山路往裏走,不過幾裏路程,再往上兩座山峰之間,越過高聳的鬆柏枝葉,一處村落便出現在他們視線中。
簡陋的村子看起來是剛剛修建出來,村口的幾根門梁還尚未幹透,遠遠近近的,有人過來警惕看了看來人,然後呼出一口氣,又各做各的事去了,進來的幾個像是村裏的獵戶或者樵夫,在將手中的野味交給人拿下去處理後,又與其他人了些話,這些人當中臉上大多都帶著菜色,顯然經常會挨餓的。
“外麵情況怎樣,女真人退了沒有?”
“不知啊,反正躲在這裏,倒是把命給活下來了。”
“隻是上次救回來的那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傻的,到現在還一個人待著,又不做事,其他婦人對她有點意見”
“那周師父怎麼這裏大家的命都是他救回來的,此事大夥都聽他的。”
“他在那邊,想知道,自個兒去問就是。”
出去兩三的數人回來後交談了下村裏情況,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他們心裏多少是擔憂的,自然一回來就會對村子裏發生過什麼,大抵會問一問。
隨後有人朝那邊屋簷下過去。
新搭不久的草棚下,老人正在翻轉曬著的草藥,身後的年輕人過來:“周師父,那姑娘聽還是不願做事村裏大夥兒似乎都有意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大家都餓著肚子在找吃的她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
“女真人雖然退,外麵除了死人就是草根,你讓她哪裏去?”老人轉過身,將手裏的草藥放下。
卷起來的袖口也放下來,他邊走邊點點頭,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這地方啊,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人待的,誰做多了,誰做少了,有人有意見,有人沒意見,這都是會發生的,人的心本就不平,現在外麵女真退走,朝廷要收拾殘局,這裏到時候會走不少人,甚至一個都不會留下,穆陽啊,畢竟這裏太苦了,想要掙到手什麼,那時又有什麼作用?”
老人將目光掃向對方,名為穆陽的青年臉色漲紅,難堪的退了下去。
簷下,彤紅的光線從山巔過來,照在他身上,迎著夕陽過來的方向,村子那邊是懸崖,一顆粗壯的老樹撐著傘狀,下方嬌柔的身影坐在那裏一動未動。
老人負著手邊走了過去。
風從那邊吹過來,原本就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了,偶爾腳邊的草叢會有蟲鳴傳來,樹下,一身綠色衣裙的女子坐在地上,背靠樹身,微微聽到有人過來,急忙縮了縮腿,將整副嬌弱的身子縮起來。
甚至有些發抖。
“老夫叫周侗。”老人過來,視線並未看身邊的女子,而是望著山那邊快要落下的那一縷彤紅。
“姑娘可想起自己是誰沒有?”
那邊,地上的女子沉默了片刻,然後搖搖頭。
周侗回過頭,歎了一口氣,“姑娘你知道這村裏的人都是怎麼過來的嗎?女真人殺來,這裏大部分人的親人都死在了外麵,可他們終究還要活著,使勁的活著,剛過來的時候,大家身上什麼都沒有,現在慢慢的,雖然還會有人會餓的半夜爬起來嚼草根樹皮,但總歸有口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