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雍京,向來以氣勢恢弘,王氣蒸騰而著稱。初晨的薄旭暖陽照在寬厚的城門上,進城出城的人雖有許多,卻無一敢攔慕容音一行饒路,隻看十幾匹高頭大馬和車前的標牌,有些眼色的人一看便知,這是那位女王爺回京了。
而慕容音隻覺得自己懶懶的不想動,沿街傳來熟悉的叫賣聲,她卻頓感煩雜。
馬車自南而北,轆轆碾過雍京繁華百年的長街,最後在睿王府門前停下。慕容音凝視著睿王府的匾額,她從就生長在這裏,前世直至睿王離京前,她都一直住在這。
“王爺回來了?”
青衫管家笑迎而來,慕容音雙手端放在身前,也淺笑著頷首回應:“謙伯,爹爹他在家麼?”
“王爺上朝還未回府。”
“哦……”慕容音微露了然,隨即扶著宛兒徑自入府。
穿曲徑,過回廊,上次離開時薄雪未霽,如今回來,春意已濃了,還未入園,便聽得鶯鳥啁啾聲。
睿王府的鳥向來散養,慕容音倏一瞥眼,黃鶯便啄著一片棠花倉皇飛去。推開華音閣的雕花木門,熟悉香氣盈滿鼻魄,此處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
目光觸及牆角的雕花大床,心底最柔軟的記憶更是被勾起,未等多想,慕容音一頭便平床上,將自己整個人埋入溫軟幹淨的衾被鄭
可尚未等她沉沉睡去,宛兒又已行至床前。
“主子,王爺回來了……在花廳等著見您呢。”
慕容音懶散哼一聲,表示已知道了,卻又翻過身去,麵壁沉睡起來。
與睿王長久不見,慕容音隻是在想……待會見六爹該如何話,才能自然些?可莫要忍不住落下淚來……
可是越往深處想,那近鄉情怯的感覺便越是濃烈,她不得不將眼眸再度合上,盡可能調整自己的心緒。
宛兒卻以為她是不願起床,揪住裙擺輕輕跺足,主子任性,最後遭罪的卻是奴才,轉身埋怨之際,慕容音卻已起身,徑自對鏡梳妝。
……
片刻後,鏡中人已大不相同,眉目間盡是溫柔乖巧,卻也不失女子的嬌憨,哪裏還有行走在外時的飛揚跋扈,眉宇間的淡淡閑愁,也散了。
睿王慕容澤看著翩然行來的慕容音,眼中全是不盡的寵溺,慕容音一襲緋色宮裝,裙裾上繡的蛺蝶隨著她走動振翅而舞,行至慕容澤麵前,慕容音斂衽便拜。
“音兒見過父王。”慕容音沒有即刻起身,若是從她墜亡前算起,與睿王也是兩年多未見了……她盡可能平靜自己的語聲,也忍住不讓淚落下來。
慕容澤托頜坐著,他已年過四十,可身姿依舊英挺,也從不故作老成,眉眼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倜儻風姿。
他敏銳察覺到慕容音微顫的語聲,早已不怪罪她私自離府,取而代之的是擔心:“怎麼了阿音?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慕容音投身入懷,雙手環住慕容澤的頸項,嗅著爹爹身上那特有的衣香,搖頭道:“我想爹爹了……”
“原來是這樣,”慕容澤見她如此乖巧,心中疼愛更甚,隻是依舊佯怒道:“阿音,正月都還未完,你便私自離府,上次我便了,你若敢回,我便打斷你的腿,如今你回來了,可要怎麼罰才好!”
慕容音心念一動,剛想好的托詞張口便來:“爹爹去年便今年不去早朝了,要在家好好陪我,可您怎的又去上朝?爹爹,該怎樣罰您才好?”
“你呀,”慕容澤無奈而笑,伸手在慕容音額上一彈,“你以為爹爹想去上朝,左不過是皇上不讓我賦閑在家,還用得著我罷了。”
“爹爹一心想求逍遙不成,難道要將我也成日拘在府中麼?”
慕容音抱手伏在睿王膝上,抬著一雙水眸望他,見女兒如此,睿王怎還狠得下心來一個不字?隻得用掌輕撫她滿頭青絲,自己膝下隻她一個孩子,即使慕容音要星星要月亮,慕容澤也會想辦法去摘,莫隻是一時逍遙了……
睿王輕歎一聲,斂了神色道:“陛下知你回來,今夜在宮裏設了家宴,算是為你接風洗塵。你午後收拾收拾,便隨爹爹進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