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鷙鳥不群(1 / 2)

那日我和兩位哥哥出宮回府後,朝局平靜了幾日,似乎禦史台的那些奏章,也被父親一一彈壓。隻是自那日起,他便不再允許我們兄弟三人上朝,而是分別將我們禁在各自府中,洛都的梅雨時節,地間刮著厚重的風,彌散著淡淡的雨腥氣。

我身著尋常日子裏穿的襴袍,在牖戶緊閉的書齋裏,隨意練著一幅前朝的書帖。

阿音就在我身邊,卻在讀一冊話本子,時不時摸一枚瓜子送到唇邊,她是沒有為我紅袖添香那個情趣的,每每我練字,她若是在我身邊,必是在吃點心喝茶,若逢我作畫,她還得置評幾句,言辭犀利刁鑽,總是得我無地自容。

她於丹青上是有造詣的,我不過她,也不敢畫得比她好,所以舉凡她在,我隻一味練字,決不作畫。

我將書帖心鋪陳開,曆時上百年的紙張,總是格外脆弱,可寫就那些銀鉤鐵劃的鬆煙墨,在時光的浸潤下,卻曆久彌新,仿佛目光一被它吸住,便無法逃脫。

我穩穩地在水紋紙上落著筆,阿音瞧完了一冊戲文,也湊過來。

“莫恨雕籠翠羽殘,江南地暖隴西寒。勸君不用分明語,語得分明出轉難。”

阿音曼聲吟出我於紙上落筆的內容,一笑後將目光轉到緊閉著的窗戶上,外頭雨停了,廊下掛著那隻鸚鵡的叫聲,也逐漸分明起來。

“陛下不過分別禁了你們哥仨這些日子,怎的就錄起這樣自哀的詩來?”阿音為我輕搖紈扇,露出一截羊脂玉一樣的手腕,“你非寫這首詩,我倒想起廊下那隻鸚鵡了……”

她去將窗戶推開,我亦隨著她的目光望出去,下雨時婢仆們忘了收它,一身光鮮的翠羽,都被風雨侵襲了。

其實起來,我們與它又有什麼區別呢?

隻不過是我們的金籠大一些,所受的風雨更隱晦些而已。隻是鸚鵡尚有人供養,可我們若真到了風霜雨雪加身的那日,便是囚於牢籠,自生自滅。

阿音看我不話,轉身便要去將鸚鵡放走,我卻攔住她:“離了這隻金籠,它也是活不成的。被人豢養慣聊鳥,一朝放出去,隻能是為人魚肉。就讓它在這吧,就算有時下雨會忘了收它,可它永遠不必暴露於猛禽爪下。”

阿音笑了笑:“那你……陛下這些把你們幾個都分別禁在府中,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他怕,”我瞧著阿音有些不解的麵容,笑道,“他怕我們當中的某一個,或是更多人,真的與京畿禁衛軍中的將領有染。”

我這麼一,阿音便懂了,她親自去將窗戶關上,回身對我道:“陛下是怕你們幾個有誰耐不住性子,狗急跳牆。若是單單軟禁了誰,又怕朝中局勢大變,索性一股腦兒把你們三個都關在家裏,查清楚再。”

我一點頭,陛下做了三十載的太平子,這樣一封至關緊要的彈劾奏章,確實是將他的心給提了起來。

若單是某一個皇子與一位將領有私交,那算不得什麼,陛下也不會這般緊張,他真正怕的,是就在子眼皮底下,竟然有獲封親王的皇子,竟然膽敢控製禁衛軍中的某些衛率。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對此懵然不知,直到有臣子具折上奏,他才明白過來,朝堂上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