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蛋包飯,我是在動畫裏見到的,狀如金黃半月的蛋包中央橫著一抹夕陽色番茄醬,劃開後,裏頭露出均勻飽滿,石榴籽般的飯粒。主人公拿起不鏽鋼的勺子,在熱騰騰升起的煙霧中淺嚐一口,便浮誇地為之傾倒。
那時我愛吃母親的蛋炒飯,一口鐵鍋,兩隻雞蛋,開大火,熱鍋下冷油,後注入攪拌均勻蛋液,翻炒成形後用鍋鏟分割成塊,倒入隔夜米飯,加一勺醬油翻炒至粒粒分明,最後撒蔥花。每逢食欲不振,僅用一碗蛋炒飯就能重整旗鼓,蛋包飯作為蛋炒飯的親戚,想來味道也不會差。
於是我便央求父親做蛋包飯,因他會做蛋包肉,用五花肉一塊剁成肉糜,加魚露、味精、蔥花、蝦米拌勻,再取雞蛋五枚,打破其一,攪勻倒入油鍋待其凝結,便將適量肉沫放在蛋餅一側,另一邊翻起覆蓋即可,其餘皆按此做法,待製成蛋包肉五枚,將所有蛋包置於鍋中,大火加熱,灑一點水,上鍋蓋蒸一分鍾即可。蛋包飯也就是把肉糜替換成炒飯罷了,理應不難。
但父親稱不行,按我以往食量,蛋炒飯可吃三碗,那得三個蛋才可包裹,且蛋皮要做得厚薄一致並非易事,稍有不慎,便會破開。為此,蛋包飯隻能加入我的遺憾清單,直到2009年我才吃上它。
那時我在家賦閑,投簡曆之餘,偶爾會在QQ上撿漂流瓶玩,基本都是小聊幾句,便無疾而終,但是有一個叫姽嫿的,與我很是投緣。她是來這邊醫院實習的小醫生,我們都愛看一個獵奇紀錄片“一千種死法”,記憶比較深刻的有排氣時發生爆炸死亡的“放屁死”;廚房大叔被同事誤關冷庫導致的“凍僵死”;釣魚愛好者用力過猛,魚兒衝入嘴巴的“吃魚死”.......姽嫿大概因職業的緣故,麵對死亡氣定神閑,還一邊理性分析原因,偶爾也與我談醫院裏的奇葩病例。
某日母親恰好不在家,姽嫿說要麼到我家來一起看一千種死法吧,我也同意了,她便真到我家來,叫我很是驚訝。她是外表比較結實健康的女生,愛笑,一點都不羞怯。我們老老實實看紀錄片,到了中午,我說家中無菜,要到外麵吃,還是隨便,隨便隻能吃泡麵或蛋炒飯。
姽嫿說可以做蛋包飯的,我想起十幾年前的願望竟是這樣實現了。之後她便直接用平底鍋烙了一張大大的蛋皮,隨後將炒好的米飯放在蛋皮上,順手對折完事。
“就這麼簡單?”
“不然呢。”姽嫿說,我不好意思說這和我想象中的不同,她做的東西,與其說是“包”,不如說是“裹”,但蛋皮色澤金黃,均勻漂亮,特別是在蛋皮中間淋上一勺番茄醬,配上一根小蔥裝飾後,更是平添一股精致感。
我們用白色的陶瓷盤吃蛋包飯,加了番茄醬炒過的米飯有點甜,我並不喜歡,除了好看,還真比不上番茄炒蛋或蛋炒飯,之後母親竟是回來了,見了姽嫿,很是驚訝。好在我們早有準備,便謊稱姽嫿是大學同學的表妹,此番是來潮州旅行的。
母親第一次見女孩子到家裏,亦很高興,準備了豐盛的晚飯招待姽嫿,待到暑假結束,姽嫿結束實習便回老家溫州去了。因為我用的是備用QQ與她聯係,在那個QQ的密碼丟失後,我們便失去了聯係。
後來我到了廣州,在外語學院附近的隆騰閣也有蛋包飯出售,一份僅需15大洋,做法更是粗糙,單純在炒飯上蓋一張蛋皮,連“裹”都談不上,遠景路的延邊牛肉飯有韓式蛋包飯吃,到是我想象中的樣子,但蛋皮顏色暗淡,勾不起食欲,炒飯黏黏糊糊,全然不幹爽。隻是無論多難吃的蛋包飯,我若主動去吃,必是想起姽嫿的事情,我對她談不上懷念,與其說是朋友,倒不如說是因無聊而結伴的陌生人,我想我那時若不那麼無聊,人生的第一份蛋包飯就不是在那個夏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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